Sunday, February 10, 2019

王徽之:算名士(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


王徽之:风流一生,才算名士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摆脱世俗羁绊,安静淡然大概是魏晋人物最吸引后世的地方。
《世说新语》中记载了一个小故事: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舟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因为一场大雪,子猷突然想起了自己的老友,于是披星戴月,栉风沐雪,走了一夜去看他,到门前突然又想回家了,于是原路返回。这应该是整个魏晋名人轶事里最出彩的一件了吧,王子猷更是魏晋风流的代表人物,至情至性,虽千万人吾往矣。有些人做事情是很徒劳无功的,有时甚至是外人难以理解的。这可能是有些人感觉孤独的原因吧。就像很多年后去湖心亭看雪的张岱,大雪三日后在雾凇沆砀,天与山与水上下一白的西湖遇到了与自己同样痴的旅居人,两人对酒当歌,谈笑风生,这种行为舟子自然是很难理解的。张岱身处明末清初的乱世,与王子猷生活的包容年代相去甚远,这个一生跌宕的文人在自己的墓志铭中写到:少为纨绔子弟,极爱繁华,好精舍,好骏马,好梨园,好古董,兼以荼淫橘虐,书蠹诗魔,劳碌半生,皆成梦幻。年至五十,国破家亡,避迹山居,所存者床碎几,折鼎病琴,与残书数帙,缺砚一方而已。布衣蔬食,常至断炊。回首二十年前,真如隔世。孤独在他的身上可能更像是命运的印记吧。初中时读到这篇文章,当时只感觉意境甚美,有一种天地孤寒,渔翁独钓,茫茫人世,悲戚前行的感触,孤独是一种很美的东西。

说回王子猷,他名徽之,是大书法家王羲之之子,大旅行家谢灵运是他的外甥,大才女谢道韫是他的嫂子,可谓生在门阀制度时代的富贵人家,“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说的就是他们家。当时还流传一种说法叫:王与马并天下,其家族势力可见一斑。虽历经东汉末年百年征战,但是魏晋时代的权贵们却对当时的文人展现了极大地包容性,于是魏晋时代涌现出了很多风流名士,文学创作更是达到了一次鼎盛。但是当时的时代可不是你会吟几首诗就能自称名士了,根据晋人王孝伯(王恭)的说法: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也就是有几个条件:有空闲时间,喜欢痛饮,熟读离骚。同时具备这些条件才可自称名士。恰巧王子猷非常符合这几项条件。首先它是一个闲人,生在名家,胸无大志,注定是一个时代的边缘人了。
当然子猷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官,据《简傲》记载,王子猷曾在车骑将军桓冲的手下做过弼马温,专司马匹喂养,供给之事,但是他好像对工作并不上心,整日喝酒作乐,无所事事,毕竟家里面安排的公务员嘛。有一次,桓冲问他:“你在哪个部门任职?”他回答说:“不知在哪个部门。不过,时常看见有人牵马来,大概是马槽吧。”桓冲又问:“那官府里有多少匹马呢?”王子猷应声回答:不问马,何由知其数?倒没生气,桓冲又问:“马近来死了多少?”这一回,王子猷回答得更妙,他说:未知生,焉知死?:”桓冲还是没生气,提醒他说“你在我的幕府很久了,近来也该为我料理事情了。”这时候王子猷只是看着高高的远山,用手扳着脸颊说了一句令人绝倒的话:“西山的早晨,空气真是清爽啊!”估计当时桓冲也对这位公子哥无语了。

没多久王子猷就辞职隐居到山阴,也就是现在的浙江绍兴,不在过问政事,专心的做自己的行为艺术。此事也是王子猷最为后人称道的故事之一,这也让我想起了西晋时代另外一位很任性的文人,此人曾官居大司马吴江人名张翰(字季鹰),有一年秋风起,这位先生突然想起了家乡的鲈鱼应该肥了,于是辞官回到三千里外的家乡品尝鲈鱼的美味。后人有诗:"秋分起兮佳景时,吴江水兮鲈正肥,三千里兮家未归,恨难得兮仰天悲。"此事传为佳话。季鹰先生的至情至性令人称赞,但是很多人对他辞官的冲动大为不解,这也是他能流传千古的原因之一吧,不与俗人同。


王子猷可能生活在了对于他来说最好的年代里,在这个年代不作为是不被人鄙夷的,如果愿意你尽可终日放歌进酒,虚度年华,不是每个人都需要建功立业的。王子猷一生爱竹,爱音乐,善书法,文化修养极高。有一次子猷乘船出游,所乘之船停泊在青溪码头,恰巧桓伊从岸上过,王与之并不相识,船上一位客人道:“此人就桓野王。”子猷于是命人叫桓伊下车为自己弹奏一曲。桓伊,字叔夏,小字子野,一字野王。谯国锤县人,桓景之子。淝水之战中,桓伊与谢玄、谢石带领北府兵迎战,大败前秦军队。桓伊以军功封为永修县侯(今属江西),进号右军将军。桓伊不仅会打仗还是当时著名的音乐家,名曲《梅花三弄》就是子野所做。《世说新语·任诞》篇载:“桓子野每闻清歌,辄唤:‘奈何!’谢公闻之,日:‘子野可谓一往有深情。一往情深就是形容此君的。要知道桓伊此时已是高官显宦。但他素知子猷之名,对如此唐突的邀请也不在意,当即下车登船,拿出笛子就吹,笛声清越,高妙绝伦。吹奏完毕,桓伊立即上车走人。整个过程,“客主未交一言”。读《世说新语》这一段时常被此事感动,两人都摒弃了无用的繁文缛节,称得上是真性情,真名士,审美人生令人称叹。高山流水遇知音,这在阶级分明的封建社会简直就是一段神话。
子猷出生在权贵家庭,兄弟亲人众多,与他最为交好的就是弟弟王献之,二王轶事历史上多有记载。晚年二人都病得很重,王献之先去世。一天王徽之突然问侍候的人说:"为什么一点也没有听到子敬的音讯?是已经去世了吧!"。于是就要车去奔丧,声色淡然。王献之平时喜欢弹琴,王徽之便一直进去坐在灵座上,拿过王献之的琴来弹,琴弦怎么也调不好,就把琴扔到地上说:"子敬,子敬,人琴俱亡!"说完就悲痛得昏了过去,很久才醒过来。因为王徽之早有背疾,也在这次崩裂,过了一个多月他也去世了。兄弟二人可谓心有灵犀,生死相随了。



王子猷的一生诗意纵横,任诞而为,至情至性,其生活的年代更是一个浪漫率性,知识分子得到极大宽容和尊重的年代。我们向往那个纯粹浪漫的年代,渴望能活的稍微有点天性、自由。
文人也好,普通人也罢当你想喝酒的时候没有人总是告诉你喝酒的坏处,当你想停下脚步看一看西天的落日,尝一尝家乡的鲈鱼你能立马去做,当我想静静的时候,静静还是一个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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