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February 22, 2019

寻访︱赤阑桥畔南宋才子姜夔“合肥情遇”的女子何许人也?

寻访︱赤阑桥畔南宋才子姜夔“合肥情遇”的女子何许人也?

南宋才子姜夔的这首《送范仲讷往合肥》,以及《淡黄柳》词序“客居合肥南城赤阑桥之西……”,都明白无误地道出了这位词人与合肥这座城市非同寻常的缘分。
南宋时期的合肥是一座边城(不远处的淮河北岸就是金人的地盘),而且宋金交战中,合肥两度沦陷,战后的面貌正如姜夔所描述,是“巷陌凄凉”。作为当时著名的作家,姜夔来这座凄凉的边城采采风倒是可以理解的, 他却多次往来合肥,据后人考证不下于五次,他自己更把合肥说成是曾经的“家”。可以设想一下,如果你到某个地方出差或旅游什么的,即便住上一两个月,你会跟别人说那里是你曾经的家吗?而姜夔不仅把他住过的赤阑桥称“我家”,而且跟邻里之间都有来往,可见这个地方至少曾给过姜夔一份家一样的温暖。
但又岂止如此,姜夔在合肥留下的,其实是一段让他刻骨铭心的凄婉爱情,词学界称之为“合肥情遇”。
姜夔(约1155-1221年?),字尧章,号白石道人,是南宋著名的文学家、音乐家和书法家,其在诗词方面均有颇高建树,尤以词著称。他的词清空骚雅,在豪放与婉约两派之外自成一派,对后世词风产生很大影响,同时他在音乐史、书艺史和文学批评史上也有相当成就和地位。
姜夔虽然是个才子,但一生都不怎么走运。幼年时估计是母亲早逝,他不得不离开江西鄱阳的老家,跟着当知县的父亲到了湖北汉阳,后来父亲在任上去世了,尚未成年的他只好住到了嫁在汉川山阳村的姐姐家。成年以后,他四处飘零,浪迹于江淮间,其间回老家参加了四次高考都落榜了(看来宋朝也是不允许异地高考的 ),后来因为他在音乐上有特殊贡献,被破格免解(即不用参加举人考试)直接参加进士考试,结果还是没考上,所以他一辈子没有当上公务员,以布衣终身。
他这一生好像也没找到过一个稳定的工作,是以自己的诗文、词采得到达官显宦的欣赏而受资助,过着江湖游士的生活。当时一位诗坛名流萧德藻因为欣赏他的才气,把侄女嫁给了他,并为他安排了一个居家之所,因住处靠近苕溪的“白石洞天”,他便自号“白石道人”。后又认识了诗人杨万里、范成大以及张镃、张鑑等,这些富豪朋友与他诗词唱和,对他都十分豪爽,范成大还把一个叫小红的歌女送给他。当这些大款朋友相继离世,他的生活也越来越窘迫,加之他又喜好收藏书籍字画,其收藏可用汗牛充栋来形容。88必发娱乐娱乐他还是个豪侠之士,家里天天都有食客,所以生活上就是个“月光族”。后来他好不容易在京城杭州买了个房子安家,又不幸被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贫病交加的他最后中风而死,死后还是靠朋友筹钱安葬。 一代才子惨到连死都死不起,真是让人唏嘘不已。
姜夔的词,在当时和其后颇受词家推崇,认为他以刚健之笔救了婉约派的软媚,又以空灵典雅避免了宋末豪放派粗犷的流弊。南宋词人张炎在《词源》中说:“姜白石词如野云孤飞,去留无迹……不唯清空,又且骚雅,读之使人神观飞越”,更有人给他“犹诗家之有杜少陵”“词中之圣”之美誉。但也有人说姜词不免有生硬之处,王国维则在《人间词话》中说姜夔的《暗香》、《疏影》两首词“格调虽高,然无一语道着。”
对于王国维所说的“无一语道着”,当代学者叶嘉莹认为是王国维自己没有读懂,她认为苏辛的词是用生命感发的力量写出来的,而周邦彦和姜夔属另一类,是以思力安排来写词的。当词人写作的类型途径变了,我们欣赏评论的人就不能老用从前的尺寸衡量他了。姜词特别善于精思,他都是用一些外边的景物来做点染,用旁敲侧击的办法来表达内心的感情。如果不能掌握他内心的感情,就不知所云了,就像王国维一样以为姜夔“无一语道着”。叶嘉莹教授分析,姜夔的很多词都结合了两种感情,一是关怀国家的志意,另外就是他年轻时候在合肥的一段感情上的遇合。
姜夔对他钟爱的合肥女子的怀念之情,除了《鹧鸪天》二首表达得比较明显外,他的很多词中,对合肥女子的描述都是隐隐约约、文辞闪烁,而其身影却似无处不在。有人统计,姜夔现存的80余首词中,有20多首是怀念合肥女子的。叶嘉莹教授更认为,姜词中写梅花、写柳树和以梅花命名的自度曲,都代表了对合肥女子的怀念,因为当时合肥巷陌多柳,而他与合肥女子是在梅花开的时节离别的。这样算起来,怀念合肥女子的词在姜词中占的分量就相当大了。
姜夔与合肥女子的感情起于何时,史料没有记载。词学家夏承焘先生为此专门做了考证,他发现姜夔少年行迹历历可考,惟淳熙三年丙申(1176年)至十三年(1186年)缺略不详,很可能这十年之间来往江淮间,在合肥遇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红颜知己,这是他22岁至32岁的年龄段。
根据夏先生以及合肥学院副教授吴莺莺的考证,记者试对姜夔与合肥女子在神秘十年之后的情路历程作个粗略梳理:
1186年春节(也可能是1185年底),姜夔赴湖南拜见时任潭州通判的诗人萧德藻并客居萧在长沙的别驾观政堂,这应是姜夔与合肥女子第一次重要的离别,别后的正月初七,姜夔在观政堂写下了第一首怀念合肥女子的词《一萼红》,是年,他还写了多首怀人词,也应是在这一年,姜夔与萧德藻侄女结婚,那么他与合肥女子的离别是不是正式分手或有何不得已之缘由无从知晓。
当年年底,他随告老还乡的萧德藻乘舟沿长江前往湖州,1187年元旦经过金陵时在江上梦见合肥情人,于是翘首北望,作《踏莎行》《杏花天影》抒发怀念之情。
1189年在湖州与内弟春游划船时见杨柳依依,又勾起往事记忆,遂自创新曲《琵琶仙》发怀人之思。
1190年初春,姜夔重返合肥与情人相聚,其间作《淡黄柳》《凄凉犯》《秋宵吟》和《浣溪沙》,其中前三首皆为自度曲。
1191年正月二十四姜夔离肥他往,不久即返肥,暮春之际又告别情人赴金陵,作自度曲《长亭怨慢》写离别之情。
原合肥幼儿师范学校校长、民乐史专家陆敏先生将姜夔留存的工尺谱翻成简谱,此为配上简谱的姜夔词作《长亭怨慢》 。
这年秋天,姜夔再回合肥,这次不知是因什么变故,一直没有等到情人的身影,七夕情人节前后,怅然若失的他找来友人月夜对饮,借酒浇愁,作《摸鱼儿》 ,之后当他感到与情人相会已无望 ,留下一首《点绛唇》后作别合肥,此后再也没有回到这里,但他对斯人斯地的情感割不断,理还乱,始终魂牵梦绕。
当年冬天,他踏雪访范成大,作《暗香》《疏影》两曲,王国维谓之“无一语道着”,其实这两个以梅命名的词牌就融进了词人最珍爱的情感,这份情感也深藏于字里行间。此后经年,他的很多诗词都流露出对合肥、对昔日情人的追忆。特别是1195年《送范仲讷往合肥》七绝三首,把合肥说成自己的第二故乡,1197年《鹧鸪天》二首,以“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道出了珍藏心底的无尽相思。
能够让姜夔这位才子如此迷恋且终生都放不下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姜夔给我们留下了一个谜,而且好像是有意不想让人猜着,比如他有些词明明是写自己的情事,但题序却“时时乱以他辞”(夏承焘语),也许是用情太深,才会把爱人的隐私深藏心底,不让别人触碰。但后人却由不得他,就想探究这个谜。
有些学者经常表述为一个人,但更多研究者却认为是一对姐妹,这主要是从姜词中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如“燕燕轻盈,莺莺娇软”,“为大乔能拨春风,小乔妙移筝”等语,虽然是用典,但明显是写了两个人的事 ,看来一对姐妹的说法可以采信。但这对姐妹同时都是姜夔的恋人吗? 一些偏爱姜夔的人觉得这样的结论会被解读为姜夔私生活不检点,会贬损姜夔的形象,从而刻意去假设更高大上的可能来否定此说。其实大可不必,我们本就不该用现代人的道德标尺去衡量古人。
不过,倒也不妨分析一下,姜夔同时爱上这对姐妹的可能性有多大?据考证,姜夔的这段情遇跨度有十几年,假设姜夔与之初遇时,这位姐姐十几岁,十几年后也是半老徐娘了,她会为了守这份没有结局的爱情而一直不为自己找归宿?是不是有这种可能,姜夔先是爱上了姐姐,后来这位姐姐因故离开或病逝了,与姐姐气质相当的妹妹长大后又成了姜夔的恋人?或者,姜夔的这份爱情一开始就是从友情发展而来的?他们本就是音乐圈里的黄金搭档,在一起切磋技艺,因合作默契而成知音,在长时间朝夕相处中,他与其中的妹妹产生了恋情。他的《淡黄柳》是1190年重返合肥后所作,这次他在合肥住了有一年时间,词中的“强携酒,小桥宅”是不是透露出他此次只为这位妹妹而来呢?
夏承焘先生根据姜词中的信息揣测,认为似是勾栏中的一对姐妹。宋代的勾栏是歌舞戏曲表演的场所,相当于现在的歌舞厅和剧院,这对姊妹当是在歌舞厅卖艺为生,其中姐姐善弹琵琶,妹妹是古筝高手。她们应当都有很高的音乐天赋和品味修养,有人猜测她们很可能是大家闺秀出身,父辈因战乱而流离失所,她们才不得不卖艺谋生,但天生丽质使她们在风尘之中也超凡脱俗。姜夔能为之痴迷而不能自拔的,当是这样气质如兰的女子。
姜夔才华横溢,其相貌又清奇秀雅。22岁时,他以一首《扬州慢》在词坛走红,估计当时很多歌厅剧院都请他去填词作曲,于是他为了生计就常常往来于江淮间。在词曲创作过程中,他需要与歌女乐师合作来完成作品。他这人清高孤傲,在艺术上追求空灵高雅,他的词可谓句句精思,写得清新文雅,不用俗字。在音律上也极其讲究,追求完美。88必发娱乐娱乐可以想见,以他的品味追求,他选择合作者也是很挑剔的,能够入他法眼的,必是与他志趣相投且心有灵犀的人,而合肥这对姐妹正是他可遇而不可求的知音。惟其难遇,才更珍爱。
以上也只是记者的一种猜测,因为不知谜底,每个人都可以去想象另一种可能。感谢姜夔给我们留下了这个想象空间,让我们在想象中不断享受到文学迷人的魅力。
在姜夔的词作中,对他心目中圣洁的恋人,他只肯给读者勾勒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而他那份魂牵梦绕的相思之情,尽管他十分克制却会不由自主地流淌于笔端。从他的词中你可以体会到,很多时候,他尽管和朋友或家人在一起赏景交游、饮酒作词,但他的心却飞到了合肥,尤其是见到柳树梅花,见到曾与恋人一起相处时的相似场景,他就会触景生情,久思成梦,不能自已。爱得如此钟情执着,可见姜夔不是逢场作戏的人,而是个真情痴,他一生只守一份情,所以也不愿用秾词丽句来描写这份深沉纯粹的爱情,夏承焘先生称他是以健笔写柔情,并作了一篇《白石怀人词考》。叶嘉莹教授为此感叹道:词从唐五代开始大多是写爱情与美女的,怎么都没有人做考证,只有姜白石的爱情才有人来考证呢,因为他遇到的这位女子是一段特殊的感情的遇合。多少年来,这段动人心弦的凄美爱情就像陆游与唐婉的爱情故事一样被传唱至今,成为词坛的爱情佳话。
姜夔诗词中多次提到,他在合肥的家是住在城南的赤阑桥。赤阑桥是现在的什么地方?历经800余年的历史变迁,合肥还叫合肥,但赤阑桥这个名称却没有留存下来。不过,从姜夔生活在合肥的那个时代直到解放前夕,合肥的城市轮廓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今天的合肥市面积虽已扩大了几十倍,但环城路内的老城区框架基本未变。对照一幅清代的合肥城区图可以看出,环城路其实就是以前的老城墙,环城公园的水面就是护城河,姜夔所说的城南就是现在的环城南路北(内)侧。
经有关人员考证,赤阑桥具体位置确定在今桐城路的月潭庵北侧。从老地图上看,月潭庵北面不远处确实有一条河流经过,如今河流成了街道,但月潭庵还在原处,其北面一墙之隔就是现在的45中。2002年,合肥市政府在45中(当时是合肥师范附小)门口立了一块“赤阑桥”石碑,并将姜夔的《送范仲讷往合肥》刻于碑上。沿着这块碑所在的桐城路往南走约200米是桐城路桥,记者发现,桥头也立了一块“赤阑桥”的石碑,所以不少人就把桐城路桥当成是原来的赤阑桥。记者认为这肯定是不准确的,因为桐城路桥的位置是原来的护城河,住在城内的姜夔不应把高高城墙外的一座桥作为他家的方位标记。看来,还是45中门口这个位置可信度大,这里至今还是一块文化气息浓郁的街区。
45中是当地的名校,学校临街的整面墙是一面浮雕,介绍了清代文坛最大散文流派桐城派。在桐城路的名校留下桐城派的历史记忆,也可算是点睛之笔了。学校北侧原来开了很多花艺店,一年四季花香四溢(现在花店都迁到了桐城路桥南)。紧挨校园的月潭庵则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庵堂,门前有一副禅韵十足的楹联:“月光皎洁禅心寂,潭影澄清色相空”。学校对面是省黄梅戏剧院和天仙配茶戏楼,可以欣赏到专业演员和票友的表演。大院内是省文化厅老宿舍,当年,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严凤英的家就在此地。现在,不知住在这条街的人是否能感知到这里的一份美好?记得多年前,有人写过一篇文章,题目是“我家住在桐城路”,详细描述了作者对这条文化街区的种种美好体验,其自豪与激动之情溢满笔端。笔者的家不在桐城路,但紧挨45中的西侧,似乎正是姜夔所说的赤阑桥之西。哈哈,在不同的时间同一个空间竟然跟姜夔做了邻居,想想也有点小激动哦。
姜夔不是合肥人,但因为一段刻骨铭心的情缘,这座城市的一草一木在他生命中也就有了特殊的意义。他诗词中流淌的合肥元素,让人们感受到合肥就是他的第二故乡。他留给合肥的,不仅仅是一段传唱千古的爱情故事,也不仅仅是帮合肥保存了一份南宋时期真实的城市记忆,他在词坛上的影响力,更帮助合肥提高了在文学艺术史上的知名度,所有他艺术和人生的“姜迷”,都不能不合肥这个城市。这个曾经的兵家必争之地因为他而增添了一道唯美的诗意光彩,显得更加滋润而有韵味。合肥是不是该留住这份宝贵的文化印记呢?
近日,记者拜访了被称为“合肥三老”之一(另二老是包公研究专家程如峰先生和已故民俗学家牛耘先生)的合肥学院老教授许有为先生,许老今年92岁了,他对合肥当地的历史文化作过多年的研究考证,为合肥很多文化遗迹撰写碑文,被誉为庐州碑文第一人。许老从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就在《安徽文化报》撰文,提出要挖掘姜夔文化资源。他向记者介绍,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合肥搞大建设时,时任市政协副主席的陈衡及建委领导程华昭等人曾提出在环城公园开发‘白石知音’景点的设想,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之后,一班老年大学学员在张若平老人牵头下,成立了姜夔文化艺术研究干事会,许老也是成员之一。他们创办了一份内刊《姜夔文学艺术研究》,出版了《姜夔与合肥》书籍。干事会成员、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严凤英的丈夫王冠亚先生还专门写了五集电视剧本《暗香疏影赤阑桥》;干事会成员、作家侯露也写出了折子戏《魂断赤阑桥》。后来,庐阳区在七桂塘竖起了《白石知音》铜像,包河区在芜湖路与桐城路交界处建成了一组《白石知音》浮雕。在许老提议下,新近出版的《合肥通史》对姜夔作了专门介绍。
中国作协会员、中国书协会员、合肥市文广新局社文处副处长夏冬波与记者探讨姜夔对合肥的文化意义时说,姜夔多才多艺,对音乐、诗词、散文、书法、鉴赏,无不精通,是难得的艺术全才。除了诗词文论,他还精通音律,创作了多首自度曲,并向朝廷上《大乐议》《琴瑟考古图》《圣宋铙歌鼓吹曲》等,为中国音乐的传承与发展作出了很大贡献。同时,他在书法方面也成就非凡,除有很高的书法创作水平以外,他的《续书谱》《禊帖源流考》《绛帖平》等书法理论著作皆对后世影响深远。此外,在书画金石学方面也有研究,著有《集古印谱》二卷。姜夔的文化价值内涵如此丰富,尤其对合肥、巢湖情有独钟。可以说姜夔是把合肥带进中国文学史的人,合肥能与之结缘,实乃合肥之幸事。姜夔文化是合肥最可宝贵的历史文化资源,合肥有责任把姜夔这张文化品牌打好。
夏冬波向记者透露,该市正着手成立合肥姜夔文化研究会,以整合社会资源,发挥专家学者作用,打造学术高地,争取每年举行一次全国性的姜夔文化学术研讨会,举行以姜夔命名的诗歌、音乐、书法大赛,扩大合肥文化的影响力。此外,作为市政协委员,夏冬波准备向市政协提交一份提案,建议政府规划兴建姜夔纪念馆,全方位、多层面展示姜夔的生平与成就,让姜夔在合肥有个“家”,让更多人走近这位大师,从他身上感受中国文化迷人的魅力。
淳熙丙申至日,予过维扬。夜雪初霁,荠麦弥望。入其城则四顾萧条,寒水自碧。暮色渐起,戍角悲吟。予怀怆然,感慨今昔,88必发娱乐娱乐因自度此曲。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解鞍少驻初程。 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渐黄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
杜郎俊赏,算而今重到须惊。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 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客居合肥南城赤阑桥之西,巷陌凄凉,与江左异,唯柳色夹道,依依可怜。因度此阕,以纾客怀。
正岑寂,明朝又寒食。强携酒,小桥宅。怕梨花落尽成秋色。燕燕飞来,问春何在,唯有池塘自碧。
辛亥之冬,余载雪诣石湖。止既月,授简索句,且征新声,作此两曲,石湖把玩不已,使二妓肆习之,音节谐婉,乃名之曰《暗香》、《疏影》。
旧时月色,算几番照我,梅边吹笛? 唤起玉人,不管清寒与攀摘。何逊而今渐老,都忘却春风词笔。但怪得竹外疏花,香冷入瑶席。
江国,正寂寂,叹寄与路遥,夜雪初积。翠尊易泣,红萼无言耿相忆。 长记曾携手处,千树压西湖寒碧。又片片吹尽也,几时见得?
苔枝缀玉,有翠禽小小,枝上同宿。客里相逢,篱角黄昏,无言自倚修竹。昭君不惯胡沙远,但暗忆、江南江北。想佩环月夜归来,化作此花幽独。
犹记深宫旧事,那人正睡里,飞近蛾绿。莫似春风,不管盈盈,早与安排金屋。还教一片随波去,又却怨、玉龙哀曲。等恁时重觅幽香,已入小窗横幅。

No comment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