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October 29, 2018

柳公權《神策軍碑》拓本

柳公權《神策軍碑》拓本:
《神策軍碑》局部,北宋拓本,國家圖書館藏
時至今日,柳公權已經沒有真跡存世了,但幸好他寫的字被刻在石碑上,被古代工匠用紙墨拓印(拓音踏)下來,做成碑拓,我們才有了可以臨摹的範本。
不過你在臨摹《神策軍碑》的時候,恐怕只看見剛毅的書法,卻沒看見一位皇帝忍辱負重的心。
神策軍是唐朝宦官領導的禁軍部隊,直接把唐武宗李炎推上皇位,所以權勢極大,連皇帝也要避讓三分。李炎一次視察軍隊,對神策軍大加讚賞。神策軍首領仇士良趁機請旨,希望立碑紀念此次視察活動。李炎便讓大臣崔鉉(音絢)擬稿,命當朝第一書法家柳公權親筆書寫碑文。
柳公權時年66歲,正是書藝爐火純青的時候,《神策軍碑》堪稱其最負盛名的代表作。
柳公權像
李炎善於隱忍,表面上對仇士良畢恭畢敬,暗地裡組織勢力,最後逼迫仇「提前退休」,成功鞏固了皇權,神策軍碑堪稱其隱忍之心的見證。
只可惜,這塊石碑在唐朝末年毀於戰火。北宋人用殘石製作了拓本,許多字當時就已模糊不清,但至少保存了原作大部分風貌。
由於太過稀少,《神策軍碑》拓本早在宋代就非常有名,被記錄在我國最早的金石著作之一《金石錄》當中。你也許不知道《金石錄》,但一定知道此書的作者——「人比黃花瘦」的李清照和她老公趙明誠。
現存最早的《金石錄》刻本,南宋,國家圖書館藏。中縫有「唐氏有匪堂秘藏,許就讀不借」字樣,可見主人相當小氣
李清照和趙明誠表示,他倆看到的《神策軍碑》拓本分為上下兩冊,各記錄一半碑文。只可惜下冊在流傳過程中不知所蹤。
時至今日,《神策軍碑》唐拓本無一存世,宋拓本僅存一本上冊,保存在國家圖書館。全碑原有一兩千字,這本上冊僅存700多字,其中兩百多字模糊不清。但僅憑剩下的400多個清晰的大字,就足以體現柳體書法的不朽魅力!
國圖能得到這件鎮館之寶也是下了血本。民國藏書界有「南陳北周」的說法,「北周」指周叔弢(弢音濤),而「南陳」指陳清華,《神策軍碑》原來就在陳手中。
建國前夕,陳清華移居香港,後為生計賣掉藏書。國家特別籌集25萬元,從他手裡買下包括《神策軍碑》在內的古籍碑帖精品共25種、102冊。你覺得「25萬元」便宜嗎?有人說這相當於當時全國大學生一年的伙食費。
陳清華收藏的韓愈《昌黎先生集》和柳宗元《河東先生集》宋刻本被譽為古籍中的「無上神品」,後入藏國家圖書館
以《神策軍碑》為代表的各種拓本和拓片是國家圖書館最重要的收藏之一,收藏總量多達15萬種、30多萬件,幾乎涵蓋整個中國文字發展史。
不過,碑拓在多數人看來屬於「高冷」的玩意,如果不是臨字帖,恐怕一輩子都很難接觸到——其實,研究碑拓跟推理破案有相似之處,沒想到吧!
比如,你有沒有想過,同一塊石碑從古至今可以拓印出許多份拓片,專家如何判斷每種拓片的製作年代?總不能撕一片下來做碳14測年吧!
答案很簡單:石碑存世時間越長,就越容易受到損傷;所以拓得越早,拓本就越清晰:
這是國家圖書館收藏的東漢石碑《史晨碑》的拓本,有位古代藏書家在頁面上方寫下自己的鑑定意見,我們來看看:
道光後拓本「乾」字左上、下角與右半皆損,乾嘉間拓本左上、下角損
這位藏書家說,如果是清代乾隆、嘉慶年間的《史晨碑》拓本,「乾」字的左上角和左下角已經有了損傷,但「乾」字右半邊是完整的;如果是道光以後的拓本,「乾」字右半邊也破損了。
再來看看國家圖書館這件拓本里的「乾」字長什麼樣:
很明顯,「乾」字右半邊很完整,所以不可能是道光以後的拓本。而左上角和左下角損傷比較小,不太影響字形,所以專家覺得這件拓本不會晚於乾隆嘉慶年間,很可能是清朝初年製作的。
確定國家圖書館《史晨碑》拓本的製作年代,對於我們「推理」其他博物館藏品的年代就很有幫助了。比如,上海圖書館也有一件《史晨碑》拓本,請注意看裡面的「獲」(獲)字:
上海圖書館藏本局部
國家圖書館藏本局部,清初拓本
兩個「獲」字的右上角都有損傷,上海圖書館那本的損傷明顯要小一些,所以拓印年代應該早於國圖那個清初拓本。因此,專家認為上海那本應該是明代的。
是不是確實有點做「推理」的感覺?只是這種在一個一個漢字里找線索的推理工作,一點不比偵探辦案來得輕鬆啊!
【小貼士】國家圖書館也有自己的博物館啦!國圖老館現已改建成國家典籍博物館,將長期展出國圖各類經典藏品,乘坐北京公交或地鐵至「國家圖書館站」下即可。
五篇文章過後,【國家圖書館篇】也已過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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