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July 14, 2019

《金刚经》讲义

《金刚经》讲义


《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简称《金刚经》,属于《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中的一部分内容。《大般若波罗蜜多经》共计六百卷,唐高僧玄奘译,凡四处十六会说法。一、王舍城鹫峰山七会。二、祗树给孤独园七会。三、他化天宫摩尼宝藏殿一会。四、王舍城竹林园白鹭池侧一会。《金刚经》属祗树给孤独园第九会所说,名曰《能断金刚分》。
《金刚经》有多个译本。
第一个译本,名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姚秦天竺三藏鸠摩罗什译。
第二个译本,名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元魏天竺三藏菩提流支译。
第三个译本,名曰《金刚般若波罗蜜经》,陈天竺三藏真谛译。
第四个译本,名曰《佛说能断金刚般若波罗蜜多经》,唐三藏沙门义净译。
第五个译本,名曰《金刚能断般若波罗蜜经》,隋大业年中三藏笈多译。
第六个译本,唐玄奘译的《大般若波罗蜜多经》中的《能断金刚分》。
《金刚经》的六个译本中,鸠摩罗什法师的译本,简洁优美,人人喜欢,亦为教界所流行。
按照天台智者大师的讲经方式,我们先要知道《金刚经》属于哪一时说,属于哪一类教。天台智者大师把如来的一代时教判为“五时八教”。五时:华严时,阿含时,方等时,般若时,法华涅槃时。八教:化法四教(藏教,通教,别教,圆教),化仪四教(顿教,渐教,秘密教,不定教)。这部《金刚经》,在“五时”中属于“般若时”,在“化法四教”中属于“别教”,在“化仪四教”中属于“顿教”。
其次,还需要说说“七种立题”和“五重玄义”。七种立题,包括单三(人、法、喻)、复三(人法、人喻、法喻)、具足一(人法喻)。
单三包括:单人立题,譬如《阿弥陀经》。单法立题,譬如《涅槃经》。单喻立题,譬如《梵网经》。
复三包括:人法立题,譬如《文殊问般若经》。人喻立题,譬如《如来师子吼经》。法喻立题,譬如《妙法莲华经》。
具足一,就是人、法、喻立题,譬如《大方广佛华严经》。这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属于七种立题中的“法喻立题”。金刚是喻,般若波罗蜜是法。
五重玄义包括:释名,显体,明宗,论用,判教。五重玄义,即解释名字,开显法体,明确宗旨,阐明作用,判明教相。
金刚是个比喻,比喻我们的佛性,因为我们的佛性,不生不灭,不成不坏。这个金刚佛性,即是我们修因证果的本心,即使释迦佛,也是用这个金刚佛性而修行成佛的。释迦成佛之后,也是用这个金刚佛性而说法救迷情的。我们在因地上依教奉行,志求佛道,也是用这个金刚佛性而修行的,即使我们将来证成了佛果,我们也是用这个金刚佛性而随缘化度的。六祖大师说:“菩提自性,本自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
“般若”梵语音译,乃智慧之义。然而,通常所说的智慧,又不能尽表其义,故又称为大智慧。具体而言,般若就是世间、出世间圆融不二的大智慧。按照常人的理解,世间就是凡夫的世界,出世间就是圣人的世界,因此,凡夫之人舍弃世间而求出世间,结果,把一个圆融不二的大好世界一分为二,落入二元,无法出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所说的“般若”,既不是世间的智慧,也不是出世间的智慧,而是世间、出世间圆融不二的大智慧。六祖慧能大师说:“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离世觅菩提,恰如寻兔角。”《妙法莲华经玄义》说:“一切世间治生产业,皆于实相不相违背,一色一香无非中道。”
波罗蜜,翻译成到彼岸。彼岸在哪里呢?佛教有个答案:苦海无边,回头是岸。若向外寻觅,就是着相。若是着相,必然轮回。六道轮回,无非是苦。我们要想跳出苦海,只有回过头来,证悟自己的金刚佛性。若是证悟了这个金刚佛性,契合了这个金刚佛性,就是到达了彼岸。彼岸已达,此岸即无。此岸即无,彼岸何存?所谓彼此销亡,绝待一真。
极乐不在遥远处,只此当下是西方。若人昧心,十万八千,一念顿悟,不隔一线。古德云:“无边剎海,自他不隔于毛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蕅益智旭大师云:“时劫无性,故三世当体全空,而无性原非断灭,故时劫差别宛尔。虽复差别宛尔,并是现前一剎那中所现影子。”憨山大师云:“大休歇处不寻常,妄想消时世已忘,都向别求真极乐,谁知当下是西方。”
经分“有字经”与“无字经”两种。凡是彻底觉悟的人所说的名言,都属于“有字经”。有字经所指示的那个实际,就是“无字经”。无字真经,就是我们人人本具的无相真心。可惜,迷人外求,也就落在了“第二义”,不达如来本性怀——“第一义”(真实义)。《开经偈》云:“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佛说三藏十二部经,八万四千法门,究竟哪个是如来的“第一义”(真实义)?
凡是依照佛教而证悟般若实相的人,皆得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大地众生,本具般若实相,只因不觉,假名众生,虚受轮回。为何不觉?着相之故。为了钱团团转,为了名上下转,为了思想自纠缠,是非人我,一大肚皮,把个好好的自己,埋没在生灭变迁的假相中,不得契合这般若实相,不得受用这自性净土。因此,我们要怀着一颗求道的心,把是非好坏,怨憎亲爱,贪嗔痴慢,统统放下,放到无可更放处,空到无可更空处,便是我们的空而不空的心。我们用这个空而不空的心,随缘应事,方能成就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每部佛经的开演,皆包含六个条件,亦即六种成就。第一,信成就。第二,闻成就。第三,时成就。第四,主成就。第五,处成就。第六,众成就。“如是”是信成就。“我闻”是闻成就。“一时”是时成就。“佛”是主成就。“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是处成就。“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是众成就。
如是我闻。如者,如如性体。是者,当下即是。我者,法界一真。闻者,妙用缘起。六根之中,耳根圆通,所谓“十方击鼓,十处俱闻”。假借耳根,返本还原,最为方便。若能返本还原,便能通达佛意。若能通达佛义,此时的“闻”,便是“如是我闻”,此时的“见”,便是“如是我见”,乃至于起心动念,言行举止,无不“如是”。唯达“如是”,方可代佛宣教。若不然者,即使读诵经典,不漏一字,也只是个“传语人”,不解如来“真实义”。
《五分律》云:
尔时,世尊泥洹未久,大迦叶在毘舍离猕猴水边重阁讲堂,与大比丘僧五百人俱,皆是阿罗汉,唯除阿难,告诸比丘:昔吾从波旬国向拘夷城,二国中间,闻佛世尊,已般泥洹,我时中心迷乱,不能自摄,诸聚落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或躄或踊,宛转于地,莫不哀号,叹速叹疾,世间空虚,世间眼灭。时跋难陀先游于彼,止众人言:彼长老常言,应行是?不应行是?应学是?不应学是?我等于今,始脱此苦,任意所为,无复拘碍,何为相与而共啼哭?吾闻其语,倍复忧毒,佛虽泥洹,比尼现在,应同勖勉,共结集之,勿令跋难陀等别立眷属以破正法。诸比丘咸以为善,白迦叶言:阿难常侍世尊,聪叡多闻,具持法藏,今应听在集比丘数。迦叶言:阿难犹在学地,或随爱恚痴畏不应容之。时阿难在毘舍离恒为四众昼夜说法,众人来往殆若佛在,有跋耆比丘,于彼阁上坐禅,以此闹乱,不得游诸解脱三昧,作是念:阿难今于学地,应有所作为无所作,而常在愦闹多有所说,既入定观,见应有所作,复作是念:我今当为说厌离法,使其因悟,便往阿难所,为说偈言:
静处坐树下,心趣于泥洹。
汝禅莫放逸,多说何所为。
诸比丘亦语阿难言:汝应速有所作,大迦叶今欲集比尼法,而不听汝在此数中。阿难既闻跋耆比丘所说偈,又闻迦叶不听在集比尼数中,初中后夜,勤经行思惟,望得解脱,而未能得。后夜垂过,身体疲极,欲小偃卧,头未至枕,豁然漏尽。诸比丘知,即白迦叶:阿难昨夜,已得解脱,今应听在集比尼数。迦叶即听,于是迦叶作是念:何许多有饮食床坐卧具可得以资给集比尼?唯见王舍城,足以资给。便于僧中唱言:此中五百阿罗汉,应往王舍城安居,余人一不得去。
作是制已,五百罗汉,至王舍城。于夏初月,补治房舍卧具。二月游戏诸禅解脱。三月然后共集一处。
《阿育王经》云:
是时,大迦叶语诸比丘:我等若于此地结集法藏,大众云聚,必当悲泣,妨于法事。我等欲于佛得道处摩伽陀国结集法藏。乃至迦叶及五百罗汉至王舍城。是时,长老毘梨时弗多供给阿难行毘梨时国至已,彼国四众,闻佛涅槃,心生悲恼。是阿难思惟,四众懊恼,云何说法?长老毘梨时弗思惟:我观和上心,为是圣人?为是凡夫?即见和上,犹是学心,未厌欲界。见已,往阿难处。至已,说此偈言:
汝当往树下,于涅槃作心。
瞿昙当坐禅,不久证涅槃。
是时,长老阿难,以毘梨时弗教化故,昼日行坐,洗五盖心。如是一更,乃至五更。明星出时,出外洗足。洗竟还寺,欲右胁卧,头未至枕,离诸烦恼,得罗汉果。
若人不达如来真实义,其所说法,皆是依文解义,皆是颠倒妄想。譬如“如是我闻”这一句,若是依文解义,则成“我阿难亲自听佛这样说”。果真如此么?答曰:非也。何以故?佛陀成道之日,阿难未必出世。佛陀说法之时,阿难未必在场。若是这样,阿难又如何“如是我闻”呢?若言阿难不在场,佛陀则为之重新演说。这种说法,则等于把佛列入凡夫。还有,若说“如是我闻”即是“我阿难亲自听佛这样说”,那么,“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一段经文,佛陀未曾开口,阿难如何得闻?
“如是我闻”。闻者是我,我是阿谁?若能识得,一切如是。
一时。这个“一时”,并不确定在某一时间上。若确定在某一时间上,那就是着了过去、现在、未来这个时间相。这个“一时”,它可以是三千年前,也可以是今天,也可以是任何时间。譬如,我们读到这段经文,或听到这段经文时,我们借着这段经文这么一想,经文中所说的事,便于我们的心中当下发生,所谓心想事成。每一部佛经的开始,都是“如是我闻,一时,佛在某处,与多少人俱”。这个“一时”的当下性,用通常的思维方式是很难理解的,只有通达心性的菩萨才能知道“一时”这两个字的秘密所在。
若人会了“一时”的义,则见“灵山法会,俨然未散”。灵山在何处?《西游记》中的一段文字,亦能略表此义。
正欢喜处,忽见一座高山阻路。唐僧勒马道:“徒弟们,你看这面前山势崔巍,切须仔细。”行者笑道:“放心,放心,保你无事。”三藏道:“休言无事。我看那山峰挺立,远远的有些凶气,暴云飞出,渐觉惊惶,满身麻木,神思不安。”行者笑道:“你把乌巢禅师的《多心经》早已忘了?”三藏道:“我记得。”行者道:“你虽记得,这有四句颂子,你却忘了哩。”三藏道:“那四句?”行者道:
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人人有个灵山塔,好向灵山塔下修。
三藏道:“徒弟,我岂不知?若依此四句,千经万典,也只是修心。”行者道:“不消说了。心净孤明独照,心存万境皆清。差错些儿成惰懈,千年万载不成功。但要一片志诚,雷音只在跟下。似你这般恐惧惊惶,神思不安,大道远矣,雷音亦远矣。且莫胡疑,随我去。”那长老闻言,心神顿爽,万虑皆休。
学佛,重在当下,从自己这里见得佛义,从自己这里见得真佛。
舍卫国。“舍卫”是梵文音译,义译为“丰德”。舍卫国就是丰德国。为什么叫丰德国呢?就是因为这个国家的物产丰厚,人有德行,合起来就称为丰德国。丰德国的国王,就是波斯匿王。
祗树祗陀太子的树。祗陀是梵语,译成中文,就是“胜利”的意思。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这是因为波斯匿王和邻国作战,凯旋而归,这一天,波斯匿王的夫人生下了一个太子,为了纪念这场胜利,就给太子取名祗陀。“祗树”,就是祗陀太子的树。
给孤独园给孤独长者的园林。给,就是周济,周济谁呢?就是周济鳏寡孤独的人,周济生活有困难的人。给孤独长者的名字叫须达多,他是波斯匿王的大臣,他很富有。有一次,给孤独长者到了一位老朋友的家里,这位朋友叫珊檀那。给孤独长者看到珊檀那长者在庄严舍宅,张灯结彩,好像要迎接一位最尊贵的人,给孤独长者就问他的这位朋友:“你这样庄严你的家舍,是要迎接谁呢?是不是国王要到你的家里来?”珊檀那长者说:“我准备请佛陀到家里来接受供养。”
给孤独长者听到佛陀的名字,心中立刻升起了莫名其妙的欢喜,问道:“这位佛陀是谁?”珊檀那长者告诉他:“他是净饭大王的太子,放弃了王位,出家修行,证成了佛果。”给孤独长者一听,满心地欢喜,就发心一定要请佛开示觉悟的道理。
给孤独长者回去之后,就天天想着要找一个最好的地方,用来给佛讲法,他选来选去,哪里都不中他的意,最后,他选中了祗陀太子的园林,于是,给孤独长者要买下这片园林,可是,祗陀太子却不卖。给孤独长者只看中了这一个地方,他执意要买下。于是祗陀太子就给他开了个玩笑,说:“我的这个园子的价格很高,除非你用金砖铺满这个园子,用这么多的金子来买,我就卖给你。”给孤独长者满心欢喜,回到家里,把自家的金砖一块一块地搬到出来,铺满了祗陀太子的园林,然后对祗陀太子说:“我已用金砖铺满了园林,这个园林我已经买下了。”祗陀太子说:“我很喜欢这个园林,怎么可以卖给你呢?”给孤独长者说:“这是您说的,只要我用金砖铺满这个园林,用这么多的金子您就可以卖给我,现在我已经是照您的话做了,您讲话是要兑现的。”祗陀太子一想,说:“您用金砖铺满了这个花园子,可是这些树上您没有铺上金砖,这些树还是我的。这样吧,我们共同发心请佛讲法,我供养这些树,您供养这个园林。”因为这些树是祗陀太子的,园林是给孤独长者的,所以这个园林就叫“祗树给孤独园”。
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这里的“俱”,就是“在一起”的意思。与谁在一起呢?就是与大比丘一千二百五十人在一起。什么是大比丘呢?就是很有修行的现出家相的男众,(后来,教界把受了具足戒的现出家相的男众称为比丘,受了具足戒的女众称为比丘尼。初入佛法,多存俗情,只受了十戒的现出家相的男众,就称为沙弥(男)。若是女众,在未受比丘尼戒之前,就称为沙弥尼。)佛说《金刚经》时,在场的大比丘众有一千二百五十人,共处金刚平等法会,这些比丘都很有修行,是佛陀的常随弟子,所以,称为常随众。
比丘含有三义:
一、乞士,就是一面向众生乞食,以资养色身,一面又向佛陀乞法,以资养道行。
二、破恶,恶是指心中的贪嗔痴,破恶就是修戒定慧三学,破贪嗔痴三毒,以便达到了脱生死的目的。
三、怖魔,六欲天的天魔希望一切众生都成为他的魔子魔孙,永远受他控制,可是出家的佛弟子,却要跳出三界,不受其控制,以解脱为期,不为天魔外道所扰乱,于是魔宫震动,魔王怖畏起来,故谓之怖魔。
尔时,世尊食时,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
尔时就是“这时”,亦名“当下”。
世尊世尊是佛的名号之一。如来、应供、正遍知、明行足、善逝、世间解无上士、调御丈夫、天人师、佛世尊,这是佛的十号。
世尊就是世上最尊贵,就是“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佛典记载,释迦佛于“四月八日夜,明星出时,化从右胁生,堕地即行七步,举右手住而言:“天上天下,唯我为尊。三界皆苦,何可乐者?”
“天上天下,唯我为尊”这句话,是借释迦佛的口,代表我们大家而说出的一个“原本的真实”。只是人们不知道这个“我”是谁?如果人们契证了这个“我”,那么,我们就会发现,这个“我”,本来“一尘不染”,本来“步步莲花”,本来“天上天下,最最尊贵”,这就是我们的本来面目,这就是我们的如来智慧德相。六祖大师说:“菩提自性,本自清净,但用此心,直了成佛。”这是一个“原本的真实”,不是哪一个人创造出来的。既然如此,那就让我们找回这个最真实、最尊贵的“我”吧。可惜,人们误解了“天上天下,唯我独尊”这句话,以为“天上天下,唯我独尊”是说“释迦独尊,他人皆卑”。没有佛教信仰的人,以为这是释迦佛的“狂妄自大”。有佛教信仰的人,又陷入了向外追求的迷信,以可怜的心态,乞求独尊的教主保佑自己,救拔自己,结果,以我求他,四相遂生,违背了佛教。所以,云门祖师出来,救世人于“人我是非”之中。
举世尊初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师(云门禅师)曰: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
云门棒下,鲜血淋淋。诸人听到云门祖师这句话,“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是否感觉不舒服,是否觉得云门祖师太无礼,怎么可以打世尊?这样想的人,正是吃棒的人。你的心中,有抗拒,有意见,有是非,这正是棒下流血。
食时吃饭的时候。非时不食。
着衣持钵显教相,表威仪。出家人现威仪相,具有自警、自策、自提醒的作用。
入舍卫大城就是进入舍卫大城。舍卫大城是舍卫国的首都,所以称为大城。
乞食这是原始佛教的制度,以防贪心。
次第按照顺序,不择贫富,次第乞食。防止爱憎取舍,防止不平等。
乞已乞食家数,不可过七,七家数满,即为乞已,而不是没完没了。
还至本处佛制有规定,除了受请,不得进入世间人家。今日无请,故还至本处。
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如来出现于世,其行相与世人无别,赤脚行走,脚也沾土,所以,还至本处,亦当洗足。
佛陀显化于人间,从表面上来看,也和我们一样,也是要吃饭的,并不是说成了佛就不用吃饭了,就不用喝水了,所以,到了吃饭的时候——“食时”,释迦佛也是要去吃饭的,然而,我们若仔细看看,佛陀着衣、乞食、吃饭、洗足、敷座而坐,这一路下来,释迦佛的内心是那样的宁静,是那样的安详。这一路下来,释迦佛已经演示出了无上甚深的微妙心法。长老须菩提似乎感受到了这个无上甚深的微妙心法,因此,向佛请问。
时长老须菩提,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
,就是这时,即佛陀敷座而坐之时。
长老须菩提。何名长老?德尊年高,故名长老。须菩提这个名字,是梵语音译,如果译成中文,其义便是空性、吉祥、善现的意思。须菩提这个名字,也是表示金刚佛性的,因为我们的金刚佛性,本来就是空灵、吉祥、善现的。
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这是印度佛教的古制。凡佛弟子请益佛法,当先行五种仪。一,从坐而起,二,端整衣服,三,偏袒右肩,右膝着地。四,合掌,瞻仰尊颜,目不暂舍。五,一心恭敬,以伸问辞。
须菩提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呢?就是“希有世尊”。
希有世尊。“希有”就是独一无二。儒家也讲“独”,叫做慎独,其实,儒家讲的这个“独”,就是佛家说的“希有”。《妙法莲华经》云:“十方佛土中,唯有一乘法,无二亦无三,除佛方便说。”《华严经》云:“一切诸佛,同一法身。”《金光明最胜王经》云:“法身性常住,修行无差别,诸佛体皆同,所说法亦尔。”这个人人不二、佛佛皆同的金刚佛性,就是“希有世尊”。对于圆证了这个金刚佛性的人,我们也称之为世尊,也称之为佛。在这里,须菩提所称的“希有世尊”,就是对释迦牟尼佛的称呼。
我们人人本具的这个金刚性体,就是我们的自性佛,与三世诸佛无二无别。我们学佛,就是要用回头自鉴的智慧,从自己的当下识得这个金刚佛性——妙明真心。
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须菩提长老请佛开示:“希有世尊,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 也就是说,圆满成就的世尊,发心成佛的菩萨们需要您的护念,发心成佛的菩萨们需要您的付嘱,请您给我们开示,让所有的众生都能得到利益。
善护念,善付嘱,这里的“善”字,是“善巧方便”。“护念”,就是爱护、关爱,就像慈母对孩子,百般地呵护。“付嘱”,就是教导、引导,就像慈母对孩子,千嘱咐,万叮咛。可是,佛陀的善护念、善付嘱与世人的护念付嘱不同,世人善于用金钱护念儿孙,善于用金钱付嘱儿孙。可是,佛陀善于用金刚般若波罗蜜法护念诸菩萨,善于用金刚般若波罗蜜法付嘱诸菩萨。
善护念,善付嘱,这也是一个无上的法门,我们要“善护念”“善付嘱”——自性如来善护念,自性如来善付嘱,勿令染着一切相,勿令自心起贪嗔,这就是自性如来的“善护念”,这就是自性如来的“善付嘱”。我们要善于护念自己,善于付嘱自己。若不然的话,只求他佛护念,而自己却不护念,则同于抱桩摇橹,不达彼岸。
菩萨,是菩提萨埵的简称。菩提萨埵是梵文的音译,意为道心众生,亦云觉有情,是以成佛为目标的一类众生。菩萨又有地前菩萨与登地菩萨之别。所谓地前菩萨,就是尚未发明自家心地的菩萨。所谓登地菩萨,就是已经发明自家心地的菩萨。
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善男子,善女人对佛法有信仰的男子和女人。
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佛教成就的圆满果位,可以翻译成“无上正等正觉”,也就是平等地觉知一切的智慧。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就是发成就无上正等正觉的心,就是发成佛的心。
佛陀的这些弟子们,以须菩提为代表,他们原来学习小乘法时,安住在寂静相上,没有那么的烦恼妄想,现在,佛让他们回小向大,让他们到事上普度众生。这时,当他们走出寂静、面对人事的时候,他们发现,心随境动,自不能安。于是,须菩提就向佛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我们住在寂静的境界上,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妄想烦恼,而今我们离开了这个寂静的境界,发了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可是,我们的心却很乱,妄念很多,我们应该如何降伏其心?
发心学佛的人,都想使自己的心安住下来,都想降伏妄想,可是,我们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这正是我们的困惑之处。这时,须菩提尊者代替大众向佛请法,代替未来众生向佛请法,佛陀因缘说法,也就有了这部“护念”我们修行、“付嘱”我们修行的《金刚经》。
我们要想解决“云何应住,云何降服其心”这一问题,首先要找回自己的本来面目。找回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云何应住,云何降服其心”这一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譬如:
光(神光问达摩)曰:诸佛法印可得闻乎?师(达摩)曰:诸佛法印,非从人得。光曰:我心未宁,乞师与安。师曰:将心来,与汝安。曰:觅心了不可得。师曰:我与汝安心竟。
神光大师,言下有省。世尊说了许多安心的法门,正是释迦佛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是释迦佛种种方便教化众生,然而,种种方便,百千法门,并无二致,所谓方便有多门,归元无二样。《金刚经》的究竟义趣,只为“破相显真”,使诸学人识得自己的妙明真心,获得究竟的解脱,发起无尽的大机大用。
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
佛言,善哉,善哉——你问得很好,你问得很好。须菩提尊者的这个问题,不仅是代表当前大众而问的,也是代表未来菩萨而问的。佛告须菩提,确实如你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现在你仔细听,我来给你说。按照佛家的教化手法,释迦佛说到这里,也就停了下来,默然无语。此时,前说已过,后说未至,当下,唯有这“了了常明,一尘不染”的觉性灵知。这觉性灵知,正是释迦佛所说的无字真经。说时无言,默时如雷。诸人还得闻么?
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佛陀又说,善男子,善女人,发愿成佛,应这样住,这样降伏其心。说到这里,释迦佛又停下了,默然无语。前念已过,后念未生,正于此时,这“了了常明,一尘不染”的是什么?试问大家,应如何住?应如何降伏其心?不是不见,不是不闻,了了觉知,不着见闻。这个是什么?菩萨啊,还得闻么吗?若也从这里得个消息,则顿超三大阿僧祗劫。《维摩诘所说经》云:
诸菩萨各各说已,问文殊师利: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文殊师利曰:如我意者,于一切法无言无说,无示无识,离诸问答,是为入不二法门。于是文殊师利问维摩诘:我等各自说已,仁者当说何等是菩萨入不二法门?时维摩诘默然无言。文殊师利叹曰:善哉,善哉,乃至无有文字语言,是真入不二法门。
释迦佛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此时,释迦默然,大众谛听,这正是“前念已过,后念未起”之时。此时,这“了了常明,一尘不染”的是什么?学人当从这里返观自鉴,识得自家的这个本自清净、能生万法的金刚佛性,识得自家的这部无字真经。
六祖大师云:“不思善,不思恶。正于么时,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六祖大师也是指示这段无始自然风光。这段无始自然风光,人人皆具,人人皆同,可惜,并非人人皆能识得,并非人人皆能契得。
释迦默然,大众谛听,此时,慈悲的佛陀,已经把佛教的全部秘密和盘托出。可惜大众,当面错过,所以才有下文:世尊,您怎么不说了呢?请您为我们说法——唯然世尊,愿乐欲闻。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诸菩萨摩诃萨。菩萨,就是菩提萨埵,简称为菩萨。菩提,就是指“道”“佛”。萨埵,就是众生。合起来的意思就是“道心众生”,就是“立志成佛的众生”。摩诃萨,就是摩诃萨埵,简称摩诃萨。摩诃是“大”,萨埵即众生。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心量广大的众生,道心成熟的众生,也称为大菩萨。
佛告须菩提,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今释十类众生。
卵生表无明。落于昏昧,即是卵生。
胎生表住相。落于幻相,即是胎生。
湿生表贪欲。落于贪欲,即是湿生。
化生表妄想。落于妄想,即是化生。
若就“事相”上来说,这四类众生就是卵生、胎生、湿生、化生形态的生命。若就“心性”上来说,这四类众生就是无明、住相、贪欲、妄想。学佛的人,当令无明(卵生)、住相(胎生)、贪欲(湿生)、妄想(化生)这四类众生入于无余涅槃,使其归顺自性,归顺我们的金刚佛性。大珠慧海禅师云:
九类众生,一身具足,随造随成,是故无明为卵生,烦恼包裹为胎生,爱水浸润为湿生,忽起烦恼为化生。悟即是佛,迷号众生。菩萨只以念念心为众生,若了念念心体空,名为度众生也。智者于自本际上度于未形,未形既空,即知实无众生得灭度者。
所谓有色,贪着色相,困在色相之中(贪色)。
所谓无色,贪着无相,囚于无相之中(着空)。
所谓有想,贪着思想,困在思想之中(妄想)。
所谓无想,心如死灰,落于无想之中(顽空)。
所谓非有想,排除有想,落于对治之中(对治)。
所谓非无想,排除无想,亦落于对治之中(对治)。
住于有色,住于无色,住于有想,住于无想,乃至于住于非有想、非无想,此等习气烦恼,皆是当度之众生,皆令入于无余涅槃,皆令归顺自性,归顺我们的金刚佛性。
什么是涅槃呢?涅即不生,槃即不灭,合起来的意思就是不生不灭。这个涅槃,这个不生不灭,又是指什么呢?就是指我们的金刚佛性,就是指我们的法性身。即使所谓的凡夫,也具足法报化三身,只是凡夫不识,不得其真实受用而已。好比一个人身上,有一无价宝,他自己却不知道,所以,到处流浪,做了个六道轮回的梦幻众生。如果这个人从自己身上找到了这个大宝贝,他就不再是乞丐了,他就成了大富翁,他就成了佛。可惜,众生着相之故,被种种幻相所惑,而不能识得自己的金刚佛性,不能识得自己的涅槃妙心。
这里的“无余涅槃”是相对于小乘的“有余涅槃”而说的。
小乘佛教的涅槃是有余涅槃,是一种寂灭的境界,是人为造成的。既然是人为造成的,那么,有成必有坏,有生必有灭,所以,小乘佛教的涅槃境界是靠不住的。
大乘佛教的涅槃是无余涅槃,不是人为造成的,而是我们的金刚佛性的本然如是,无生亦无灭,无成亦无坏。
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众生之类,我皆当令入于无余涅槃而灭度之。一切众生,不离一心。离此一心,尚且无佛,岂有众生可言?所谓一切众生,就是指我们的着相住境的习气,就是我们的种种烦恼。灭度无量无数无边的众生,就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的习气,就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的烦恼。烦恼又如何灭呢?首先要识自本心,见自本性。见性之后,更要绵密保护,使自己安住于我们的金刚佛性,安住于我们的涅槃妙心,随缘消旧业,直至彻底解脱,究竟涅槃。若能如是保任,就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就是令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入无余涅槃。
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从佛的眼界而看,众生如幻,亦非实有。既然众生非实有,那么,还有什么实际的灭度呢?犹如我们作梦,在梦中试图消除恐怖的梦境,这种梦中消除梦境的行为,其实也是梦境,无有实际。若想彻底消除梦中的恐怖境界,唯一的办法就是快快醒来。当一个人醒来的时候,他的无量无边的梦境,以及梦中的人我是非,得失苦乐,也就不消而自除。这时才会发现,梦非实有,亦无实灭,所谓妄心原是菩提相,生死涅槃本平等。《维摩诘所说经》云:
若弥勒得受记者,一切众生亦应受记。所以者何?夫如者,不二不异。若弥勒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一切众生皆亦应得。所以者何?一切众生即菩提相。若弥勒得灭度者,一切众生亦应灭度。所以者何?诸佛知一切众生毕竟寂灭,即涅槃相,不复更灭。
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行菩萨道的人,不可以住相,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若心住相,即非菩萨。
梁武帝是位信佛的皇帝,可是,他用意识思量佛法,究竟不解如来真实义。梁武帝听说从印度来了一位菩提达摩祖师,他就派人把达摩祖师请到他的皇宫,他问达摩祖师:“你看看我,度了这么多和尚出家,造了这么多的庙,有功德吗?有多少功德?”其实,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就已经觉得自己很有功德了,这就着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他这样问,以为达摩祖师会赞叹他功德无量,可是,达摩祖师不是来拍马屁的,也不是来哄小孩玩的,达摩祖师说:“人天小果,有漏之因,究竟不可得。”梁武帝听了,很不高兴,心想,“我明明是很有功德,你这个黑脸和尚却说我没有功德,你真是胡乱讲。”所以就不理睬达摩祖师了。
佛之妙法,无有住处,若有住处,即为非住。凡夫之人,执着于四大,执着于六尘。小乘之人,执着于法相,执着于涅槃。然而,依佛眼而观之,凡有所住,就是糊涂,就是愚迷,菩萨之人,应无所住。其实,妙明真性,不住于相,真性之德,法尔如是,犹如明镜,不住于影,镜之德性,本然如是。学人若能了得这里,若能证得这里,则妄心不降而自降,极乐不趣而自到,所谓息下狂心,顿证菩提,但尽凡情,别无圣解。
复次,须菩提,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所谓不住色布施,不住声香味触法布施。须菩提,菩萨应如是布施,不住于相。何以故?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菩萨于法,应无所住行于布施菩萨所行的法,有无量无数无边之多,概括起来有“六度”,实行起来有“万行”,合而称之“六度万行”。所谓六度,就是布施度、持戒度、忍辱度、精进度、禅定度、智慧度。六度之中,又各具无量,故称六度万行。《金刚经》讲“不住相”,现在我们就从“不住相”的角度来看看菩萨六度的内容。
布施。布就是广布。施就是给予。给予个什么呢?给予平等的心光,也就是心光普照。心即是佛,佛即是心,心佛二名,同指一实,因此,心光普照也就是佛光普照。通常所理解的布施,就是掏出自己的钱,拿出自己的物,给予那些需要帮助的人,用来对治自己的贪心。这种布施的方法是对初入门的菩萨而言的。然而,布施的更深一层的教义,就是心光普照,圆现诸相。
持戒。持,就是无有间断。戒,就是不染诸相。合起来的意思就是,绵密观照,勿被境牵,若有着相,赶快拉回,所谓“一回入草去,蓦鼻牵将回”。戒条有很多,总其根本,就是不着相,如果着了相,就是犯了戒。持戒之法,是心上的修行。若就心上来说,一个人在行为上虽然没有犯戒,如果他在心上妄想某事,这种思想上的欲望与行为,也属于犯戒。就心地上来说,绵绵密密地看着自己,时时心空,时时不住相,这就是持戒。
忍辱。忍,就是无生法忍,就是对境无心。辱,就是一切顺逆境界。一切顺逆境界,无论粗细大小,皆属于辱。忍与辱合起来,就是于境无心,无心于境,顺境不喜,逆境不恼,一种平怀,万相常寂。我们通常所理解的忍辱,就是压制烦恼,忍耐火气。其实,这种压制与忍耐是很危险的,不但成不了佛,反而会落入魔道。所以,忍辱之法,不是压制,不是放纵,只是看破,只是无心。若能无心,有事即无事。
精进。精就是精细,就是绵密。进就是前进,就是修行。精与进合起来的意思就是,绵绵密密地用功修行。通常所理解的精进,就是很用功夫,好像要摩拳擦掌、上阵杀敌一样,其实,真正的用功,就是不用功。住相就是用功。若不住相,则无功可用。譬如某个花园子,游者流连忘返,这就是住相,这就是用了凡夫的功夫——贪恋这个花园子的景色。若不住相,则无功可用,无功可用,是名真精进。民国时期有一位大愚法师,他说:“寂照照寂,切忌用力,成佛做祖,无他秘密。”
禅定。禅即安然,定即不乱。合起来的意思就是,安然不乱。我们之所以不安然,我们之所以烦乱,就是因为我们住相,我们住了“我相”,就会生出“人相”,人我相对,也就有了众生相。众生纠缠,坚固不化,也就有了寿者相。四相不离,我们的精神世界也就不得安宁。通常所说的禅定,是打坐入定,这种禅定属于有为禅定,也是通向无为禅定的方便法门。
智慧。智,就是清净心光。慧(惠),就是惠施于人。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清净心光,普惠一切。我们的清净心光,就是我们的自性弥陀。我们的清净心光,随缘现相,这就是我们的化身。心是本,相是末,本末一如,全体一真。我们若能实际地从这里透过,就是佛教所说的智慧。一切世间相,原本就是真心化现的,原本就是刹那无住的,可是,迷惑颠倒的人,就是执着在这些虚幻不实、刹那无住的事相上,纠缠不休,不得解脱。如果一个人通达了体相一如的自心实相,此时,世法就是佛法,佛法就是世法,世法与佛法不二,这便是究竟了义的智慧,也是究竟到达彼岸。已达彼岸,此岸即无。此岸即无,彼岸何存?彼此消亡,绝待一真,所谓一真法界,全体一真,无彼无此,无二无三。
以上六度,相互包含,任何一度,皆包含其他五度,乃至于任何一度,都能通达一切佛法,譬如布施度,我们若能心光普照,不偏不党,不离不染,这不但是布施,这也是持戒。再如持戒,我们若能心空无住,这就是持戒。若能这样持戒,自然也就是大布施,自然也就是无生法忍,所谓无心于事,于事无心。我们若能事中无事,这也是大精进,这也是无出无入的大禅定,这也是体相一如的大智慧。菩萨的六度,若分别说之,则有六名,归至本处,唯是一心。
时时心空无住,就是无取无舍的大布施,也是无持无犯的大持戒,也是无辱可忍的大忍辱,也是无功可用的大精进,也是无心可乱的大禅定,也是体相一如的大智慧。菩萨应如是布施、如是持戒、如是忍辱、如是精进、如是禅定、如是智慧。
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相是什么?是因缘和合而假有、因缘离散而幻灭的生灭法(现象)。这些假有幻灭的相,有无量之多,概括起来却不出十八类。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色声香味触法(六尘)。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六识)。六根、六尘、六识,共计十八界。这十八界相,皆是因缘和合而假有、因缘离散而幻灭的,究竟不可得。凡夫之人,迷却一真心,追逐诸幻相,即是《金刚经》所说的“住相”。即今要返本还原,就不要再追逐这些幻相,所谓“不住相”。不再住相,返闻闻自性,返观观自心,体取一真心,契合一真心。若人住相,必然会随着幻相的生住异灭而起欣厌取舍,这就是六道轮回。若人不住相,即是回家,回到家就是佛,所以,“菩萨不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师(洞山禅师)问僧:甚处来?僧云:游山来。师曰:还到顶么?云:到。师曰:顶上有人么?云:无人。师曰:恁么则不到顶也。云:若不到顶,争知无人。师曰:我从来疑着这汉。
若住于有,即是凡夫。若住于无,亦是凡夫。有无不立,中道不安,契合原本,无上佛乘。
须菩提,于意云何?东方虚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须菩提,南西北方.四维上下虚空可思量不?不也,世尊。须菩提,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须菩提,菩萨但应如所教住。
菩萨无住相布施,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凡夫之人住相布施,落在因果之中,所谓我布施出一分是因,我要得到十分是果,乃至于有人用布施而求来生的福报。试问,能求得到吗?从生命的现象而论,有布施的因,就会有福报的果,这是必然的道理。然而,因果法是生灭法。若在生灭法上求,就等于求生死。何以故?若无生,谁来受福报?若有生,必有死。所以说,求福报就是求生死。若能无住相布施,不住能施的我,不住所施的物,不住所施的人,我、物、人三轮体空,若能如是布施,即是“菩萨无住相布施,其福德不可思量”。
为了开示这个不可思量的福德,佛以虚空作个比喻,问须菩提长老,东西南北、四维上下虚空可思量否?须菩提长老说,十方虚空,无边无际,实在是不可思量。佛告须菩提,菩萨无住相布施,其福德亦复如是不可思量。为什么菩萨无住相布施会有如此大的福德呢?这是因为,住相的果报是生死,不住相的果报是脱生死,成佛道。
以上佛说的法,还都是给地前菩萨讲的。所谓地前菩萨,就是还未登达佛地的菩萨。佛地就是心地。还未登达佛地的菩萨,就是还未明心见性的菩萨。佛陀说法的本意,欲令众生发明心地,亲证自己的这个不生不灭的清净法身。可是,当时的大众,却无人会得佛意。就是这个地方——“汝今谛听,当为汝说”。此话之后,释迦默然。若取无声终不是,默处雷音说是它。可是,须菩提及诸大众,什么也没有听到。佛陀已经将一大藏教显露无遗,可惜,须菩提及诸大众却未曾得闻。若将耳听终难会,眼处闻声方得知。默然之时,佛陀说的是什么呢?此时,我们屏息诸念,试观这了了常明的是什么?这闻声即响的是什么?若也不明,那就“如所教住”吧——无住相布施。
菩萨但应如所教住这一句话是对前文的总结。前面须菩提问,云何云住?云何降伏其心?世尊教以安心之法——不住相。若不住相,则自心如如,当下安矣,不降而自降矣。此便是世尊所教的安心之法。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身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一切凡夫,无始以来,只知取相,不知究源,此是凡夫的通病。身相者,相也。如来者,体也。有体必有用,有性必有相,犹如水与波,离水无波,离波无水。虽然波水不二,然亦不可认波为水。若认波为水,则落在生灭,背舍水体。若认身相为如来,则落于幻有,不能见如来。若认身相全无,则落于断灭,亦不能见如来。“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然而,如来也不是没有身相。何以故?如来所说身相,即非身相。同样,如来所说非身相,即是身相。不可落于“是身相”,也不可落于“非身相”。不落是非,不立中道。若从这里见得,那么,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身相岂能不是如来?若从这里见不得,则说身相而着于身相,说非身相而着于非身相,则不能见如来(明心见性)。可是,凡夫不识如来,把幻当真,将空作实,落在两边。
僧辞。师(赵州从谂禅师)曰:甚处去?曰:诸方学佛法去。师竖起拂子曰:有佛处不得住,无佛处急走过。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
不可住于有,不可住于无,有无皆不住,此时更如何?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在这个生死关口,五千人死于“有”,五千人死于“无”,五千人死于“住”,五千人死于“不住”。还有免得死的么?
佛问须菩提,可以身相见如来否?须菩提言: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因为身相是生灭,不是永恒义。这时,佛陀肯定了须菩提的回答,且作了一个结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就是所有的相,内而根,外而尘,中而识,皆是虚妄。虚妄不是没有,而是刹那不住,究竟不可得。我们如果明白了这个道理,从这里悟去,就不会再被幻相牵着鼻子走了。若能转相,动中而寂,那么,这些相也就不叫虚妄了,而是叫做神通妙用。如果一个人证悟到了“诸相非相”,那么,这样就是见到如来了。我们证悟到了“诸相非相”了吗?我们把周围的事物当作是真的,我们把心中的思想当作是真的,甚至把忽然而过的声音当作是真的,去追逐它,幻想它,纠缠其中,不得解脱。如此着相,则违背了《金刚经》的义。
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并不是见到了某个形象叫做即见如来,而是契合了自心实相,方名即见如来,亦名明悟自心,亲证实相。我们人人本具的妙明真心,人人本具的清净法身,这是一个无相而具足万相的实相。如果有人体证到了这个无相而具足万相的实相,就是“即见如来”。若非如此,而是见到了一尊佛,就像大雄宝殿里的佛一模一样,若以为这就是见佛了,执着在这上面,那么,这个人一定会疯掉的。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应该赶快提起“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句经文,把这个唯心所生的虚妄化掉,不可把这个假相当真。若把这个假相当真,这就是修行路上的魔障。魔障也非外来,而是由自己的妄习所成。
对于学佛的人来说,不住“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则易,不住佛相则难。不住非法相则易,不住法相则难。众生不悟自心本佛,皆是由于住相,住我相,住人相,住众生相,住寿者相,乃至于住佛相,住法相。因为住相之故,相则成了修行的魔障,因此,佛为我们逐一破除,先破四相,再破佛相,凡所有相,统统破除,以使菩萨明心见性。
我们的修行,首先要明心见性。若能明心见性,则通达佛意,犹如回家的菩萨,已经看到了净土家园,自知如何回家。若是未明心的菩萨,即使有佛的指示,其回家的路,也免不了摸索。由于无明、摸索之故,或许他已经走到了家门,或许他已经到了家里,他依然不知净土在何处?试问诸位,我们修行佛法,现在走到了何处了?是在千里之外?还是到了门前?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得闻如是言说章句,生实信不?佛告须菩提,莫作是说。如来灭后,后五百岁,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须菩提,如来悉知悉见,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
须菩提问佛,“不可以身相得见如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这样的言说章句,众生能够相信吗?我们对一个名利心很重的人说,世间的名利,统统都是假的,是虚妄不实的,是究竟不可得的。这个人听了这样的话,他便会觉得没有意思,甚至有些害怕。我们对小乘人说,无三界可出,无涅槃可得。他听了这样的话,便会感到怕怖,甚至是不相信。我们对菩萨说,无众生可度,无佛可成。他听了这样的话,便会有些慌乱。黄檗禅师说:
此心即是佛,更无别佛,亦无别心。此心明净,犹如虚空,无一点相貌,举心动念,即乖法体,即为着相,无始以来,无着相佛。修六度万行,欲求成佛,即是次第,无始以来,无次第佛。但悟一心,更无少法可得,此即真佛。
从凡夫的修行,一直到成佛,这一路下来,步步着相,步步障碍。要想超越这些障碍,必须对佛法生实信,深信“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不生实信,则不能成就,所以教下说:“信为道源功德母,长养一切诸善根。”
佛说《金刚经》,破凡夫之人对世间相的执着,也破二乘人对出世间相的执着,也破菩萨对佛相的执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句话是破一切相的,也是除一切障的。所以,我们一定要对“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一句话有信心,这样,我们在用功夫的时候,无论出现什么样的境界,就都能够不上当,不受惑,也不会因为听到别人说什么稀奇古怪的境界而心生羡慕。见光见佛,见希奇境界,并且执着在这个境界上津津乐道,这都是修行人的业障,不可当作什么好事,应当以“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而破除之。
我们大家得闻“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生实信否?其实,这个实相之理,实在难信,即使佛说这部《金刚经》的时候,也未必在场的人都能深信不疑,就像现在有些学佛的人,学佛多年,若问问自己,真的相信佛法吗?这时就会发现,不免有些怀疑,不敢说深信不疑。假若有人说自己完全相信,那么,这个人一定还未摆脱怀疑。何以故?凡信皆有疑。你相信明天会更好。真的吗?扪心自问一下,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有怀疑。你相信有西方极乐世界。真的吗?扪心自问一下,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有怀疑。你相信能往生西方极乐世界。真的吗?扪心自问一下,还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还有怀疑。我们平时所说的“相信”,是信疑并存,只是信占了上风而已。我们学习佛法,试图觉破迷情,就是借助于这种信德,依教奉行,实证此事。既然实证了,就不再有怀疑。既然没有了怀疑,哪里还有什么信与不信呢?虽然我们大家都落在相信与怀疑里,然而,毕竟有人特别地相信,稍有存疑而已——拿不准。这种特别地相信,就是我们依教奉行、成就佛道的内因。
须菩提问佛,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像这样的教法,迷惑的众生,能生实信吗?
后五百岁。释迦佛灭度后,每五百年为一个时期,共分为五个时期。每一个时期,各有一个“坚固”,以表示佛法在世间流传的状况。
第一个时期,解脱坚固。在佛灭后的第一个五百年间,佛教徒执着于解脱。
第二个时期,禅定坚固。在佛灭后的第二个五百年间,佛教徒执着于禅定。
第三个时期,多闻坚固。在佛灭后的第三个五百年间,佛教徒执着于多闻。
第四个时期,塔寺坚固。在佛灭后的第四个五百年间,佛教徒执着于塔寺。
第五个时期,斗诤坚固。在佛灭后的第五个五百年,以及第五个五百年之后的时期,佛教徒不求解脱,不修禅定,不通教义,唯以斗诤为能事,是增长邪见的时期。这个时期就是《金刚经》所说的“后五百岁”。
《大方等大集经》云:
于我灭后五百年中,诸比丘等,犹于我法解脱坚固。次五百年,我之正法禅定三昧得住坚固。次五百年,读诵多闻得住坚固。次五百年,于我法中多造塔寺得住坚固。次五百年,于我法中斗诤,言颂白法隐没损减坚固。
末法时代,斗诤坚固。斗诤即“我是人非”,以胜于他人为目的。那么,斗诤因何而起?因执着而起,因分别而起,因执着于我相人相而起。执着无数,斗诤无数,乃至于自己与自己斗,所谓三千大千世界,遍满尘埃。
有持戒修福者,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不住相,即是持戒。心空寂,即是修福。像这样的心空、无住的人,已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他对于这样的言说章句,一闻便信,一信便行,一行便证。
当知是人,不于一佛二佛三四五佛而种善根,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什么是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佛已经告诉我们,佛之身相,不是真佛,有相佛所,亦非真佛所。既然如此,那么,持戒修福者,于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又到那里去种呢?从《金刚经》的立场来说,佛在妄想断处,佛在回头之间,佛在瞬目之间。我们一次断妄自鉴,就是于一佛而种善根,我们二次断妄自鉴,就是于二佛而种善根,我们三次断妄自鉴,就是于三佛而种善根,我们无量千万次地断妄自鉴,就是于无量千万佛所而种善根。像这样的于无量千万佛所而种善根的人,听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样的言说章句,就一定会法喜充满。
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何谓一念生净信?一肯肯定,不再疑惑,即是一念生净信。听到这样的言说章句,能够一念生净信,像这样的众生,获福无量。
如来悉知悉见何谓如来悉知悉见?大家试着动一动念,或念一句阿弥陀佛,看看这悉知悉见的是谁?如来悉知悉见,这个悉知悉见的就是如来,就是佛。若能识得这个,是诸众生得如是无量福德。时时念佛,时时悉知悉见,这也是菩萨的方便修行。若欲见如来,但从这里见。
何以故?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何以故?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则为着我人众生寿者,若取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何以故?若取非法相,即着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以是义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
以上所说的“无量千万佛所种诸善根的众生”,“闻是章句,乃至一念生净信者”,已经不再住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也不再住法相、非法相。何以故?心已寂灭,无相可取,不取法相,也不取非法相。
是诸众生,无复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无法相,亦无非法相“是诸众生”,就是前面所说的“一念生净信者”。“无复我相”的“无”,不是“有无相对”的“无”,而是“不住”“不着”的意思,也就是不再住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也不再住法相,也不再住非法相,一切不住,即使这个“不住”亦不住。这个人的修行,已经契合了般若实相。
是诸众生,若心取相,则为着我人众生寿者。……是故不应取法,不应取非法。若心取相,则被相缚,若心取法相,则被法相缚,若心取非法相,则被非法相缚,总不如离相返观,得见自家心体。此时,再观此心,原无缠缚,更无解脱,本分天然,光皎皎地,无始以来,本来如此。若能如是,相与非相,法与非法,不解而自脱。何以故?此心本然如是。我人学佛,只为恢复本来面目,向外不得一法。若有丝发所得,即是着相,燃灯佛则不与我授记。
以是义故,如来常说,汝等比丘,知我说法,如筏喻者,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无论哪个宗派,无论哪个法门,都是借以抵达彼岸的工具。既然如此,念佛的就如是念去,持咒的就如是持去,参禅的就如是参去,无论修哪种法门,只要一门深入,持续下去,就一定能到达彼岸。到达彼岸之后,方知八万四千门,门门皆是虚设,皆非究竟实法,所谓“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所谓“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诸佛祖师,唯说一心,更无别法。若有别法可说,也是黄叶止啼,无有实义。
关于一门深入这一问题,不免有人会有怀疑,一个人修行,既念佛,又持咒,又拜佛,又念经,又布施,又持戒,这样修行,还是一门深入吗?是不是杂修?若是登地菩萨,则法法皆同,无有二致,哪有什么杂修之说呢?若是地前菩萨,则有正行与助行之别,所谓正行,就是行者所选定的那个法门,参禅的就如此参去,念佛的就如此念去,观相的就如此观去,拜佛的就如此拜去,学教的就从闻思修行去,乃至来生又来生,都如此而行。行者所选定的这个法门,就是这个人的正行。所谓助行,就是辅助的修行。譬如一个人,以持名念佛为正行,那么,他总要读经看教,也要拜佛,也参访求教,以及六度万行,皆为助行。我们只要选定了持名念佛,那么,持名念佛就是正行,其他法门就属于助行。
佛说的法,法法都是相互包含的。譬如持名念佛,念到了一心平等的时候,这种一心平等的境界就是布施(觉光圆照)。念到了无相可着的时候,这种无相可着的境界就是持戒(无持无犯)。念到了无心可生的时候,这种无心可生的境界就是忍辱(无生法忍)。念到了不念而念的时候,这种不念而念的境界就是精进(无功可用)。念到了一心不乱的时候,这种一心不乱的境界就是禅定(念佛三昧)。念到了心光通达的时候,这种无遮无障的境界就是智慧(清净本然)。
佛说的法,门门都可以了生死,成佛道,然而,这里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无论选定任何法门,第一,要见地正,所谓深信佛法,真实不虚,深信自己具足如来智慧德相,与三世诸佛无二无别,我们的修行,就是要找回自己的如来智慧德相,离此外求,皆属邪见。若见地不正,无论修何种法门,也不能了脱生死,成就佛道。譬如持名念佛,如果连净土“三经一论”(《阿弥陀经》《观无量寿经》《无量寿经》《往生论》)也不参究,只是依文解义地想当然,什么金沙铺地,什么现广长舌,什么风声鸟语悉皆念佛念法念僧,等等,这样的人,就是念到具足三十二相的阿弥陀佛现前,也必定是误入歧途。第二,一门深入,所谓如法用功,所谓“治心一处,无事不办”。功夫纯熟,因缘契合,便能顿证无生。至此,一切智、无师智即得现前。第三,由体起用,对境练心,便是回向众生。
诸佛所说的法,犹如度河的筏,犹如指月的指。若不借助于筏,则难以到达彼岸。若执方便为究竟,也不能到达彼岸。同样,若不借助于指,则难以见到月。然而,若执指为月,则也不得见到月。放下,放下,统统放下,放到无可放处,此时,试看这朗照十方、遍含万相的是什么?若人识得这个,亦无物可放,亦无法可舍。全体法界,无非自己,又放个什么?又放到何处?所以,到了这个程度,则无物可放,亦无法可舍。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须菩提言,如我解佛所说义,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耶?如来有所说法耶?法身如来,绝待无对,无能无所,无得无失。可惜众生,迷本逐末,以为如来有所得,以为如来有所说,因此,向三藏十二部教中求,向如来口中求,结果,尽在生灭法中作活计,虽有所得,终不可靠,譬如所谓的密法,传这个法,传那个法,得这个法,得那个法,五花八门,说之不尽,其实,都是以幻法度幻人,无有实际。佛法本怀,只为回光鉴得自己,向外不得一法。穷子衣中宝,本是自家有,迷时未曾失,悟时未曾得。《楞严经》云:
譬如有人,于自衣中,系如意珠,不自觉知,穷露他方,乞食驰走,虽实贫穷,珠不曾失,忽有智者,指示其珠,所愿从心,致大饶富,方悟神珠,非从外得。
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即是无上正等正觉,即是法身如来,此是人人本具的自性之宝,不从外得,不属修成。若从外得,得还成失。若言修成,修成还坏。
如来有所说法耶?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即为谤佛。若言如来无所说法,即为谤经。离此有无两端,试道一句看。这里道得出,言如来“有所说法”亦得,言如来“无所说法”亦得。何以故?随方解缚,无有定法可说。
无有定法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无有定法如来可说。如来所说,皆是虚声。菩萨所录,无非幻形。虚声幻形,只为幻人指个回家的路。如来家园,又在何处?迷人外求,智者返本。本者,即是这一念生处,也是这一念灭处。所谓生从何来?灭归何处?若欲识得这里,只须看这一念是从何处起的?又灭向何处?若能识得这一念起处,便能识得这万法起处。一切万法,“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归还此法界”。这个地方,才是佛教的本怀。若着于“如来所说”,即是着于法相,不能见如来。
若人识得心,大地是黄金。一是全是,一非全非,所谓迷时处处是三界,悟时步步踏金莲。不可心外求佛,心即是佛。不可心外求法,心即是法。未悟心时,此心未曾失,已明心时,此心未曾得,所谓学佛,只为发明自己,向外不得一法。
音声话语,皆如届耳之风。形形色色,皆如过眼烟云。种种现相,因心而形。心性虚灵,空谷回响。虚空不挂闪电,大海不住浪花,自性不着一尘,所以黄檗禅师说:“终日吃饭,未曾咬着一粒米,终日行,未曾踏着一片地。”释迦佛亦说:“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
音声言语,心上划过,如来所说,皆是说不着的幻法,皆是听不着的幻法。莫说如来“有所说法”,莫说如来“无所说法”,落在“有说”,落在“无说”,不解如来所说义。有说无说两种相,无非如来幻化迹。既属幻化,如泡如影,如露如电,岂能取得到?所以说,一切法皆是非法(究竟不可得)。但是,也不可向非法上认取,所以佛又告诉我们,不可取“非法”——“非非法”,也就是把这个“非法”亦“非”掉,法不可取,非法也不可取。所以者何?一切贤圣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
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那么,什么是贤圣?什么是无为法?悟得自家妙明真心,识得自家金刚佛性,且能随缘无住的人,这就是贤圣。这个妙名真心,这个金刚佛性,即是无为法。这个无为法,不落有为,不落无为,随缘应事,为而无为。
一切贤圣,皆说这个无为法,皆行这个无为法。若从相上来说,贤圣所说,也有差别。说小说大,说偏说圆,说渐说顿,说显说密,说道德,讲宗教,这无非是应着众生的根基所作的方便教化,教相上的差别,属于虚幻的差别。有差别的法,生生不息,灭灭不已,有无量之多,然而,无量多的差别法,皆以无差别的无为法为本源的。古德云:“西方有圣人,东方有圣人,此心同,此理同。”
须菩提,于意云何?若人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以用布施,是人所得福德宁为多不?
三千大千世界。什么是三千大千世界呢?经云:须弥山为中心,有七山八海交互绕之,更以铁围山为外郭,是曰一小世界。合此小世界一千为小千世界,合此小世界一千为中千世界,合此中千世界一千为大千世界。以三积千故,亦名三千大千世界。
什么是世界呢?《楞严经》云:“世为迁流,界为方位。汝今当知,东西南北、东南西南、东北西北、上下为界。过去、未来、现在为世。位方有十,流数有三。”后来,“世界”这个概念,就越来越狭义了,只包括空间而不包括时间了。岂不知,我们世人所说的世界,只不过是佛所说的世界中的一片云而已。
世尊因普眼菩萨欲见普贤,不可得见,乃至三度入定,遍观三千大千世界,觅普贤不可得见,而来白佛。佛曰:汝但于静三昧中起一念便见普贤。普眼于是才起一念,便见普贤向空中乘六牙白象。
我们每个人的世界,都是一个三千大千世界,这其中的宝贝多得不可数尽。或有问曰:我没有三千大千世界,我是住在三千大千世界的一个小旮旯里的众生。答曰:如此见解,无有是处。三千大千世界正是诸人自己,凡夫只取三千大千世界的一点点作为自己,余者作为其他,自己与其他相互对立,而自己便进入了虚妄的二元世界,所以,就住在三千大千世界的一个小旮旯里了。或有问曰:我的三千大千世界中的七宝呢?答曰:你喜爱的,你执着的,你放不下的,皆属于你的七宝。放下这些执着,融归自性,即是供养十方三世诸佛,即是真布施。放下,放下,统统放下,放至无可放处,这段推不去、揽不来的无始自然风光,以及这段无始自然风光所现的全体大相,无非是诸人自己。放下,放下,统统放下,放到无可放时,此时,不是贫乏,而是大富丰饶。
什么是七宝?《法华经》说七宝:“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真珠、玫瑰。”
《无量寿经》说七宝:“金、银、琉璃、玻璃、珊瑚、玛瑙、砗磲。”
《阿弥陀经》说七宝:“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玛瑙。”
《般若经》说七宝:“金、银、琉璃、砗磲、玛瑙、虎珀、珊瑚。”
诸经所说七宝,各有不同,总之,七宝就是我们最喜欢的。
什么叫“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呢?满就是充满的意思。那么,充满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宝,这个数量太多了。这样多的宝贝“以用布施”,佛问须菩提,你说这个人所得的福德多吗?
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是福德,即非福德性,是故如来说福德多。若复有人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胜彼。何以故?须菩提,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法,皆从此经出。须菩提,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
须菩提说,满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宝用来布施,所得到的福德,简直是太多了。为什么福德多呢?这是因为,这是福德相,而不是福德性,所以如来说福德多。福德相有生有灭,究竟不可得。福德性无生无灭,则无得无失。这个无得无失的福德性,就是佛所说的金刚经。如果有人受持金刚经,乃至受持金刚经的四句偈,不但自己受持,还为他人说,这个福德简直是太殊胜了,远远胜过用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布施所得的福德。然而,用满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宝布施,若住在这个布施相上,住在这个福德相上,那依然还是落在生灭法里,不免生死轮回,不得究竟解脱。
若复有人于此经中,受持乃至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胜彼。试问:如何是“此经”?有人说是《金刚经》。试问:这个白纸黑字是金刚经吗?若言是,那么,这个白纸黑字是有形有相的生灭法,而非不生不灭的金刚性,而非不生不灭的无字经。既然白纸黑字不是此经,那么,哪是“此经”?哪是“此经”的四句偈?
如何是“此经”?答曰:此经无相,亦名无字真经,亦名金刚佛性,亦名清净法身。
如何受持“此经”呢?答曰:回头一鉴,一肯肯定,就是“受”。随缘起用,不逐境迁,就是“持”。
如何是金刚经四句偈?答曰:凡是开示金刚佛性的言说章句,皆属于金刚经四句偈。大乘经典,以及祖师们的开示,尽属金刚经四句偈。
为什么说受持金刚经,乃至四句偈,其福德更殊胜呢?这是因为,一切诸佛,及诸佛所说的法,皆从“此经”出。其实,一切万法,皆从“此经”出,世间万相,皆从“此经”出,乃至我们看到的有相佛,也从“此经”出,我们要想了脱生死,当受持此经。不受持“此经”而得成就者,无有是处。《达摩宝传·度神光僧》云:
(达摩老祖)闻说王舍城中,神光说法四十九年,讲得天花乱坠,城涌金莲,泥牛过海,木马斯声,人天百万。老祖一见,果然是实,便问神光:说的什么?
神光曰:说的是法。
祖曰:法在那里?
神光曰:法在纸上。
祖曰:黑的是墨,白的是纸,将何为法?既然纸上有法,画一饼充饥。
神光曰:纸饼如何充饥?
祖曰:纸饼充不得饥,纸上法如何了得生死?与我拿去烧了。
神光曰:自古自今,度人无量,你怎么说的不是道法?
祖曰:我西国有个“一”字,要须弥山为笔,洞庭湖水研墨,难写我这一个“一”字。若参透此一个字,超出三界,登成正果,作不生不灭之人也。偈曰:
我将原来一字经,全凭心里用功成。
若要纸上了生死,笔笺蘸干洞庭湖。
神光闻言,心中大怒,提数珠挞落门牙二齿。老祖即时欲吞入腹中,恐破了五脏之戒。欲吐在此,又恐遭三年大荒,只得将袍袖一展,十指向后一指,即可端坐,化身化作十殿阎君在法台上。神光还说法,忽见十个俊士转动,便问:何方人氏众齐?答曰:我等乃十殿阎君是也。神光闻言,心中大喜,我今说法,你等来听,可是我纸上感应乎?答曰:非是听你说法,是来拿你的。神光曰:我说法四十九年,功德无量,度人无数,还躲不脱你等手,普天之下,谁能躲脱?阎君曰:适才那和尚,他是明心见性、勿意勿必勿固勿我、不动不静、无实无虚之人,他能躲脱,其余着相修行、以纸经为法者,都躲不脱。
如何是“为他人说”?答曰:一切作用,无非是说,又何尝局限在口上?《金刚经》开始的那段经文,“着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也是为他人说。机缘未熟的人,有耳不得闻,所以劳他释迦,锦上添花,更道出个“不住相而行于布施”,累他祖师,嘴上加嘴,更道出个“着衣的是谁?持钵的是谁?拖死尸的是谁?乞食的是谁?吃饭的是谁?敷座而坐的又是谁?”显用有多般,实无第二人。
若人还不曾识得这部金刚经,那么,大家就应依教奉行,回过头来,向自心上体会。若能体会得亲切,发现了这部无字真经,这就是因指而见月,因文而会义。
凡是说出的法,皆非究竟实法。凡是化现的佛,亦非本源真佛。法是不可说之法,佛是不可得之佛。若是一般的信众,听了“法是不可说之法,佛是不可得之佛”这样的话,不免有些索然无味。我们作个比喻来说,就像一个人作恶梦,在恶梦里,他是那样的穷困,这时,有人送他一辆很重的推车,让他把这辆很重的推车,推到山上去,并对他说,你只要把这辆重车推到山上去,中途不许停下来,你就可以得到万两黄金,你就会成为世上最富有的人。这时,梦里这个人,为了梦里的这万两黄金,为了这梦里的最富有的人,他就在梦里奋力推车,当他把车推到山顶时,因为他只顾低头推车,不曾看到前面的万丈悬崖,结果,连人带车,一同掉下。谁要是作了这样一个梦,他一定会被摔醒。醒了之后,梦里的穷困,无影无踪,因此,他解脱了梦中的苦厄,他得到了觉醒的快乐。梦醒之后,以觉醒人的眼界而观之,梦里的那个人,梦里的那辆车,梦里的葬身悬崖,都是虚妄不实的,可以说,他本来就没有苦,只是做梦而已。既然本来没有苦,更说什么解脱苦?我们想成佛,亦复如是,只需觉醒,更无所得。
世尊昔日说法,说一切皆有,有世间苦,有出世法,有涅槃乐,小乘行人,依而修之,各得其果,有的成了初果阿罗汉,有的成了二果阿罗汉,有的成了三果阿罗汉,有的成了四果阿罗汉。然而,世尊即今说法,说一切皆无,大众闻之,不免有疑,故世尊举声闻果而问之,以破大众疑惑。
须菩提,于意云何?须陀洹能作是念,我得须陀洹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须陀洹名为入流,而无所入,不入色声香味触法,是名须陀洹。
梵语须陀洹,唐言入流。须陀洹名为入流,亦名初果阿罗汉。所谓须陀洹,亦即进入寂静的境界,不受六尘的困惑。究实而论,寂静境界,实不可得,也是有为而成的生灭法。三千大千世界,全是诸人自己。既然全是自己,那么,自己入自己,又怎能入得呢?实在是没有一个来处,也没有一个入处,须陀洹只不过是舍弃了色声香味触法,住着在了寂静不受的境界上。寂静的境界,只是一种状态,究竟不可得,只是个假名相而已。
须菩提,于意云何?斯陀含能作是念,我得斯陀含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斯陀含名一往来,而实无往来,是名斯陀含。
梵语斯陀含,唐言一往来,就是进入寂静,再回到动乱,就这样一往一来,就不再来了。斯陀含果即二果阿罗汉。二果阿罗汉,还有生死,然而,这种生死,也只是在寂灭与动乱这两种状态中一往来而已。佛问须菩提,你认为如何?斯陀含能这样想吗?我得了斯陀含果。须菩提说,斯陀含不作这样的想法。为什么?斯陀含即一往来。就实而说,一往来,也只不过是从这种状态变为那一种状态,那种状态又变成这种状态,犹如掌变成拳,拳又变成掌,不是掌跑到拳里去,也不是拳跑到掌里去。三界唯心,变来变去,哪里有什么实际的往来呢?所谓一往来,也只是个假名相而已。
须菩提,于意云何?阿那含能作是念,我得阿那含果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阿那含名为不来,而实无不来,是故名阿那含。
佛又问须菩提,你认为如何?阿那含能这样认为吗?我得了阿那含果。须菩提就白佛言,阿那含不作这样的想法,为什么?阿那含即不来。就实而言,没有什么来与不来,所以,阿那含也只是个假名相而已。
如果说一个人成就了,他不来了,那么,这个人又到那里去了呢?他能跑出他自己去吗?如果住着在某个境界上,那么,这个境界也是个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住着在一个虚妄相上,就像住着在一块即将化掉的冰上,怎么能够永久得住呢?实际上,大千世界即是诸人自己,在这里面的往来相,都是诸人自己变现出来的。自己住在自己变现出的相上,那是究竟靠不住的。
须菩提,于意云何?阿罗汉能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不?须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实无有法名阿罗汉。
佛又问须菩提,你认为如何?阿罗汉能有这样的想法吗?我得了罗汉道。须菩提言,阿罗汉不这样认为。为什么呢?阿罗汉这个果位也是不实在的,也是究竟不可得的,即使他住在阿罗汉这个境界上,一住就是八万四千大劫,到头来,那个阿罗汉的境界,也是靠不住的,阿罗汉的那个境界,也只不过是个假名相而已——实无有法名阿罗汉。
一切境界,皆属法身之变现,而非金刚性体,所以,即使四果阿罗汉的境界,终究也是会变灭的,所以,阿罗汉果也不究竟,也只是假名相而已。今举洞宾仙人悟道因缘,以明其中道理。
吕岩真人,字洞宾,京川人也,唐末三举不第,偶于长安酒肄遇钟离权,授以延命术,自尔人莫之究。尝游庐山归宗,书钟楼壁曰:一日清闲自在身,六神和合报平安,丹田有宝休寻道,对境无心莫问禅。未几,道经黄龙山,睹紫云成盖,疑有异人,乃入谒,值龙击鼓升堂,龙见,意必吕公也,欲诱而进,厉声曰:座傍有窃法者。吕毅然出,问:一粒粟中藏世界,半升铛内煮山川,且道此意如何?龙指曰:这守尸鬼。吕曰:争奈囊有长生不死药。龙曰: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吕薄讶,飞剑胁之,(按:剑者,知见也,见解也。)剑不能入,(按:黄龙真神,刀枪不入。)遂再拜,求指归。龙诘曰,半升铛内煮山川即不问,如何是一粒粟中藏世界?吕于言下顿契,作偈曰:弃却瓢囊摵碎琴,如今不恋汞中金,自从一见黄龙后,始觉从前错用心。
“对境无心”,这只是个境界,住在这个“对境无心”的境界上,不免生死。为什么?对境无心镜中相,不是自性圆觉光。若不然者,何以闻黄龙言“这守尸鬼”“饶经八万劫,终是落空亡”而“出剑胁之”?一切境界,唯心而有,尘尘刹刹,本无一法,不涉唇吻,不干文墨。到得这里,虚空尚无动静,大道岂有生灭。
世尊,若阿罗汉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即为着我人众生寿者。世尊,佛说我得无诤三昧,人中最为第一,是第一离欲阿罗汉。我不作是念,我是离欲阿罗汉。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罗汉道,世尊则不说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者,以须菩提实无所行,而名须菩提是乐阿兰那行。
接着,须菩提又说,阿罗汉若作这样的想法我得了阿罗汉道,那么,他的心中一定有一个能得的“我”,这便是“我相”。他的心中也一定有一个所得的“阿罗汉道”,这便是人相。我相人相一生,那么,人我是非,犹如钩锁连环,层出不穷,此便是众生。自以为是,坚固执持,这便是寿者相。住于四相,不免轮转。
现在,我们再从修行过程上来说说“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第一,若着了能成某个果位的“我”,即是着了我相。第二,若着了所成的某个果位,即是着了人相。以上二点,一个是能成,一个是所成,有能有所,即是人我。譬如,“我得了阿罗汉道”,这人所执的“我”,即是我相,这个人所执的阿罗汉道,即是人相。第三,修行过程,其间有许多行相,须是行者一一堪破。这其中的许多行相,即是众生相。第四,我执坚固,牢不可破,犹如执命,即是寿者相。若着了这四相,那就不能成就佛道。
须菩提以自己为例,向佛报告,世尊,您每每称叹我,说我得了无诤三昧,又赞我是人中第一,是第一离欲阿罗汉。然而,我看看自己,对于阿罗汉,我没有丝毫住着,没有丝毫沾沾自喜。我若有这样的住着心,我若有这样的沾沾自喜心,世尊就不会说我是乐阿兰那(阿兰那,即无诤,寂静)行者。以我而观之,阿罗汉的四个果位,都属于化城,而非宝所。
以上所说,即是告诉大众,凡有住处,即为非住,即使阿罗汉果,究竟也是靠不住的。
前言凡夫的境界不可住,这里说小乘圣人的境界也不可住。佛在这里是破大众的住处,勿令住一切相。
一切相皆不可住,一切法皆不可得,那么,释迦成佛于法有所得否?下文而明之。
佛告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昔在燃灯佛所,于法有所得不?世尊,如来在燃灯佛所,于法实无所得。
色声香味触法六尘不可得,初果、二果、三果、四果阿罗汉不可得,即使佛陀所说的法,也是不可得的。若有所得,即有所失。若落得失,即非真实。凡自谓有所得者,已落分别,心量已小,所以,学佛当空心,勿令着一物。这样的境界,虽有落空之嫌,然亦近道之捷径。若未悟空性,又不肯住这“不住一相的空心境界”,整日随境逐物,自然也就免不了六道轮回,更不能契证无所得的佛果。佛说此一段“不住相”、“无所得”之法,此文字之法,也是空谷回响,究竟不可得。若欲会佛意,当须空自心,不可妄生分别,落在差别相中。若落在差别相中,便不能见如来。《金刚经宗通》云:
海慧当知,菩萨有四,所谓初发心菩萨,修行菩萨,不退转菩萨,一生补处菩萨。此中,初发心菩萨见色相如来,修行菩萨见功德成就如来,不退转菩萨见法身如来。海慧,一生补处菩萨,非色相见,非功德成就见,非法身见。何以故?彼菩萨以净慧眼而观察故,依净慧住,依净慧行。净慧者,无所行,非戏论,不复是见。何以故?见非见,是二边,远离二边,是即见佛,若见于佛,即见自身,见身清净,见佛清净,见佛清净者,见一切法皆悉清净,是中见清净智,亦复清净,是名见佛。海慧,我如是见燃灯如来,得无生忍,证无得无所得理,即于此时上升虚空,高七多罗树,一切智智,明了现前,断众见品,超诸分别,异分别遍分别,不住一切识之境界,得六万三昧。燃灯如来,即授记我: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是授记声,不至于耳,亦非余智之所能知,亦非我昏蒙都无所觉。然无所得,亦无佛想,无授记说、授记想,乃至广说言无想者,显是智证,而无所取故,想者心法,非是语故,当知此中说智之境界,是故言以净慧眼而观察故。
如来于燃灯佛所,实无一法可得。若言有所得,也是假名言。何以故?本自具足,未曾得见。若欲得见,须假有缘。得见自家面目之时,方知这个本法,不从人得,本自具足,故言于法实无所得。
须菩提,于意云何?菩萨庄严佛土不?不也,世尊。何以故?庄严佛土者,则非庄严,是名庄严,是故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生清净心,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一切不可得,小乘果不可得,大乘果不可得,乃至佛佛相承,亦无有少法可得。既然如此,菩萨行道,还庄严佛土否?又如何庄严?对于这样的问题,大众难免有困惑,所以佛问须菩提,你认为如何?菩萨庄严佛土否?须菩提言,菩萨庄严佛土,也是假名。
大家听了这段经文,也不要生“一切都是假名”,自己行菩萨道,就不用庄严佛土了。其实,佛法的修行,不可住有,不可偏空,两头不住,万相平等。若住了庄严,那么,这种见解就是着有。若住了不庄严,那么,这种见解就是着空。
菩萨应如何行持?这里须明确一个问题:菩萨庄严佛土,佛土又在何方?经云:欲净其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则佛土净。这明明是说,佛土即心,心即佛土。欲庄严佛土,当庄严其心。那么,这个“心”又如何庄严呢?其实,佛心本庄严,佛心本圆满,只为我人着相,于全体大相之中而取其少分,故不具足,不圆满,不庄严。因此之故,欲庄严佛土者,应打破执着,放开心胸,不住六尘,不住空忍,不取法相,不取非法相,即一切相而离一切相,即离同时,无先无后。若能如是而生其心,则佛土(自心)不庄严而自庄严。这便是菩萨所行的庄严。菩萨庄严佛土,不是用凡愚所爱之物而庄严的,犹如一个人庄严自己的精神世界,那是用这个人的道德而庄严的,那是用这个人的内在学养而庄严的,不是用器物而庄严的。所以,菩萨庄严佛土,不假有相器物。器物庄严,着相供养,起心外求,是名着相。心常清净,任运随缘,行住坐卧,与道相应,是名真庄严。
菩萨庄严佛土,并不是抱空守寂,而是“对境心数起”,所谓不住相而生其心,所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惠能大师说:“惠能没伎俩,不断百思想,对境心数起,菩提作么长。”
有些人学佛,总是以念头为敌,提拳擦掌,以消除念头为已任,结果是,念头不但没有消除,反倒更添烦恼。究实论之,我们的念头是消灭不了的,佛也没有让我们消灭念头,不让我们生心,佛只是让我们透过这些念头,识得这些念头是从何起的,佛甚至还教给我们“生心的方法”——“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无所住而生其心”。这就告诉我们,在我们的圆觉宝镜之中,色声香味触法皆如镜中的影子。既然如此,那么,执着这些镜中影子的人,就是没有智慧的人,凡是有智慧的人,都不会执着这些影子。执着的心消除了,妄情也就没有了,这就是庄严佛土,所以说,菩萨庄严佛土,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僧璨大师云:“莫逐有缘,勿住空忍,一种平怀,泯然自尽。”我们如何才能不落空有两边呢?这就要我们回归包容空有的无相真心。我们的无相真心,本来包容万相,本来一尘不染。我们若能识得这个无相真心,便能度一切苦厄,便能变秽土尘埃而为净土金沙。
若于悟前,当先有个法执,也就是执着于法,对于佛所说的法,信心不疑。我们学了《金刚经》,我们就先执着个“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我们时常用这两句话提醒自己,观照自己。观来观去,我们就会发现,我们人人本具的妙明真心,本来具足万相,本来不染一尘。真正地体证到了这个妙明真心,即是花开见佛,亦名明心见性,亦名见道。这时,无师智已得,法执便会渐渐消除。
须菩提,譬如有人,身如须弥山王,于意云何?是身为大不?须菩提言,甚大,世尊。何以故?佛说非身,是名大身。
须弥山是印度神话中的山名,佛教沿用之。印度神话中的须弥山,是位立于一小世界中央的高山,佛教用来表示凡夫的“自我为中心的傲慢心”。有了这个“高高的傲慢心”,便生出了一大堆人我是非。须弥山的外围,有七山八海,交错围绕,更有铁围山为外廓,以表凡夫的贪嗔痴心。有了贪嗔痴之心作外围,便生出了一个个精神牢狱。凡夫心中,有无数的“自我中心”,每一“自我中心”皆有贪嗔痴作围绕。这无数的“自我中心”,以及外围的贪嗔痴,便形成一个大千世界。六祖大师云:
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慈悲即是观音,喜舍名为势至,能净即释迦,平直即弥陀,人我是须弥,贪欲是海水,烦恼是波浪,毒害是恶龙,虚妄是鬼神,尘劳是鱼鳖,贪嗔是地狱,愚痴是畜生。善知识,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须弥倒,去贪欲,海水竭,烦恼无,波浪灭,毒害除,鱼龙绝。自心地上觉性如来放大光明,外照六门清净,能破六欲诸天,自性内照,三毒即除,地狱等罪一时销灭,内外明彻不异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
在我们的自性中,须弥山王的大身,亦如镜中影,水中泡,虽有而不实,故曰非身,是名大身。或大或小,属于形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既然属于虚妄,哪里还有什么真实的大小呢?所以说,大小身相,乃至一切或大或小的事相,皆属于生灭法,究竟不可得。
须菩提,如恒河中所有沙数,如是沙等恒河,于意云何?是诸恒河沙宁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但诸恒河尚多无数,何况其沙?
或大或小的事相,皆是虚妄不实的,同样,或多或少的事相,也是虚妄不实的。佛问须菩提,恒河中的每一颗沙子,都变成一条恒河,这么多条恒河中的所有沙子,你说多不多?须菩提白佛言,那简直太多了,恒河中的每一颗沙子都变成一条恒河,这样,恒河的数目就已经是数之不尽了,更何况所有恒河中的所有沙子呢?
在这里,佛以恒河沙数作比喻,佛的真正用意却在下文。
须菩提,我今实言告汝,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七宝满尔所恒河沙数三千大千世界以用布施,得福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佛告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而此福德胜前福德。
恒河中的每一棵沙子都变成一条恒河,所有恒河中的所有沙数,如恒河沙数这么多的三千大千世界,每个三千大千世界中,全都是金、银、琉璃、砗磲、玛瑙,等等,用这么多的三千大千世界中的无量无数的宝贝布施,你说,这个人所得到的福德多否?须菩提白佛言,太多了。佛告须菩提,若有求觉悟的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为他人说,这样的福德胜过用无量世界七宝布施的人。
为何用恒河沙数世界中的无量无数七宝布施,也比不上受持《金刚经》的福德呢?无量无数的七宝,是有形有相的器物,也是有生有灭的法相,若不识这些器物和法相的金刚性体,只是着在这些器物与法相上,那么,这个人的生命,依然还是随物流迁,不免生死轮回。若能契合了这个金刚性体,若能安住于这个金刚性体,用契道合体的人格展现这个金刚性体。若能如是受持这部《金刚经》,如是展现这部《金刚经》,这就是菩萨的修行,这就是成佛之道。所以说,有相的器物布施,是无法与受持《金刚经》相比的。
复次,须菩提,随说是经,乃至四句偈等,当知此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如佛塔庙,何况有人尽能受持读诵。须菩提,当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若是经典所在之处。则为有佛。若尊重弟子。
随说是经,乃至四句偈等,当知此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如佛塔庙。随说是经之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试问:随说是经之处,此是何处?我们试着诵一段《金刚经》,看看诵经的这个地方,到底是什么地方?这个地方,就是真正的金刚道场。这个地方,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如佛塔庙。为何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此处”呢?这是因为,“此处”是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的“生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从“此处”生。母子相合,体用一如,是为天下太平。所谓供养,就是归依、顺从。譬如我们供佛——《金刚经》所说的“此处”,就是放下执着,依顺“此处”。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皆应供养这个“此处”——金刚佛性,就像对待佛的塔庙一样。那么,如何是佛塔庙?所谓塔庙,即是我们的四大色身。所谓佛,即是四大色身上的无位真人。
受持读诵契合实相谓之受,无有间断谓之持,悉心体察谓之读,体用不二谓之诵。如《法华经》云:“一心合掌,瞻仰尊颜,目不暂舍。”所谓一心合掌,即是泯却诸念。所谓瞻仰尊颜,即是契合实相。所谓目不暂舍,即是无有间断。统体放下,契合实相,绵密不断,若能这样受持读诵,才是真正地受持读诵。当然,若人还未如实地识得这部无字真经,那么,他就需要绕佛塔庙,就是借助于文字教典,先在外面兜兜圈子,时间长了,前行够了,内因熟了,忽然磕着碰着,便能豁然相应,打破内外,亲证实相。
当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这样受持读诵《金刚经》的人(如上所说),当知是人,成就最上第一希有之法。所谓最上第一希有之法,就是圆满成佛。这里所说的最上,不是世俗所说的上下的“上”,而是说所有的法,所有的事,所有的相,超出这个法。这个法,到底是哪个法呢?就是人人本具的这个金刚佛性,也是我们的清净法身。你试着动个思想,想象遥远的未来,这时,请你仔细体察,看看你的这个思想,包括你想象出的那个图象,是否能超出你的这个觉性光明。若是超不出,那么,这个觉性光明就是不可超越的“最上第一希有之法”。
什么是第一?这里的第一,也不是俗情所说的第一、第二、第三的意思,而是“源头”的意思。就像浪花,千姿百态,变化无穷,然而,却离不开水,所以,对于浪花来说,水就是第一。然而,水与浪花,又是一体不分的,水是浪花的源,浪花是水的相,离开了水就没有浪花,离开了浪花也没有水。佛在《金刚经》里说的这个“第一希有之法”,就是我们的金刚佛性。性相一体,不可分离,离性无相,离相无性,然而,凡夫不识性体,只因追逐幻相,故《金刚经》,破相显性,令我们契真归元。
什么是希有?这里的希有,不是商界说的希有贵重之物,这里所说的希有之法,是指独一无二之法。这个希有之法,也不是佛说出来的某个法,也不是某个秘密咒语,也不是某句佛号,而是三世不异的金刚佛性,经云:“三世诸佛同一体性”,“一切诸佛同一法身”,这是一个独一无二的真实,所以就叫做希有。这个希有之法,是我们的本来面目。这个本来面目,是个无面目的面目。若说本来面目有个面目,那么,山河大地,森罗万相,即是他的面目。虚云老和尚的悟道偈云:“烫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语难开。春到花香处处秀,山河大地是如来。”
若是经典所在之处,则为有佛,若尊重弟子。这是那部经典?这又是哪尊佛?用自己的心眼仔细地体会一下。这里有佛吗?请他出来听法。听处说处无二处,这是经典所在之处。这里有佛,诸人还识得么?
尔时,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当何名此经?我等云何奉持?佛告须菩提,是经名为金刚般若波罗蜜。以是名字,汝当奉持。所以者何?须菩提,佛说般若波罗蜜,则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
这时,须菩提问佛,这个无上第一希有之法,这部无上甚深微妙的经,它本来没有名字,然而,修行菩萨道的人,需要假借一个名字,世尊,应该给这部经一个什么名字呢?我们应该如何奉持呢?
是经名为金刚般若波罗蜜。以是名字,汝当奉持。佛告诉须菩提,这部经的名字就叫“金刚般若波罗蜜”,修行菩萨道的人,可以借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的名字而体认“金刚般若波罗蜜”的实际,这便是“以是名字,汝当奉持”。菩萨的修行,有二个不同的阶段。第一个阶段,借相明体,也就是借着金刚般若波罗蜜的名字,体认金刚般若波罗蜜的实际。第二个阶段,体用不二。也就是安住实相,随缘起用,以达“体用不二,全体一真”的圆满佛果。
佛说般若波罗蜜,则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佛为什么说“以是名字,汝当奉持”呢?就是怕大家着了名相,以为“金刚般若波罗蜜”这几个字有多么地了不得,有多么地神秘。其实,一切名字,一切形相,在常寂心光里都是平等又平等的,不是这几个文字比那几个文字高,也不是这个形相比其他形象好。所以佛告诉须菩提,佛说般若波罗蜜,则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
现在,我们回顾一下佛说这部《金刚经》的过程,以了解佛陀是如何逐步为我们破疑显真的。
第一,未悟空性,满目尘埃,若欲超越,则有净秽殊途,生佛截然,故用取舍心,以求心安,所以,须菩提就问佛,应如何住?如何降伏其心?佛告诉须菩提的,也只是“不住相布施”。
第二,众生无量,何时度尽?若度不尽,怎能成佛?这是须菩提尊者的又一困惑。佛告须菩提,众生本空,度亦假名。
第三,佛果难求,又如何才能得到呢?佛告须菩提,佛果不必求,自家本来有。
第四,行菩萨道的人,总得庄严佛土吧?又如何庄严呢?佛告须菩提,应如是生清净心,心净即则佛土净,心庄严则佛土庄严。
第五,群疑冰释,闻者心安,故问经名,以利未来。佛告须菩提,这部经的名字就叫“金刚般若波罗蜜”。佛不以名相累人,所以佛告须菩提,“佛说般若波罗蜜,则非般若波罗蜜,是名般若波罗蜜”。金刚般若波罗蜜这个“名字”是用来指示金刚般若波罗蜜“实际”的。修行的人,应该借助金刚般若波罗蜜这个名字,体会金刚般若波罗蜜的实际,不可把名作实,就像一个人的名字,却不是这个人的实际。
为了破除大众的法执,佛陀又问须菩提。下文。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所说法不?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来无所说。
须菩提,你问了一大堆问题,我逐一作了回答,你认为如何?我有所说法吗?我是不是说了什么法?须菩提告诉佛,如来说出来的法,也只是生生灭灭的声音相而已,没有什么实际地存在。有偈云:
时时演妙音,处处说般若。
法法如泡影,一法不可得。
须菩提,于意云何?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尘,是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须菩提,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
三千大千世界,前已释过。三千大千世界所有微尘,就是三千大千世界中的客尘烦恼。客尘烦恼,诳惑众生,众生受惑,迷本失真,犹如呼声捉响的人,因捉响之故,而迷失了呼声的人。这种弃本逐末的妄举,徒自辛苦,无有是处。亦如病眼的人,妄捉空花,徒自诳惑。
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如来说世界,非世界,是名世界。所谓非微尘,也就是说,这些微尘,这些客尘烦恼,于我们的自性中,犹如海中水泡,镜中的影像,只是个假相,究竟不可得。所以说,这些微尘,这些客尘烦恼,亦非实有,只是假名,所谓诸微尘,非微尘,名微尘。
三时为“世”,十方为界,时空合称,名为世界。即使这世界相,在我们的自性中,亦如海中的水泡,镜中的影相,亦非实有,只是假名。《楞严经》云:“当知虚空生汝心内,犹如片云点太清里,况诸世界在虚空耶。汝等一人,发真归元,此十方空,皆悉销殒,云何空中所有国土而不振裂。”
无相空寂是法身,全体大相是报身,随缘显现是化身。方便说三身,实际一性真,犹如手与相,亦如水与波,一体如如,无二无别。离开了手,岂有手相?离开了水,岂有波浪?同样,离开手相,手亦无存。离开波浪,水亦不在。同样,离开法身——金刚佛性,岂有事相?离开事相,法身亦无存。法身永恒存在,事相则生生不息,灭灭不已。古德有问答云:
(潭州道吾真禅师)上堂,举僧问大随: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不坏?随(益州大随法真禅师)云:坏。僧云:与么,则随他去。随云:随他去。又问龙济(抚州龙济山主绍修禅师):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不坏?济云:不坏。僧云:为什么不坏?济云:为同大千。此二老宿,一人道坏,一人道不坏。且道,坏底是?不坏底是?会么?坏与不坏,俱非内外,不隔纤毫,寻常面对。
大千世界的一切相,皆是佛性(法身)的现象。佛性不坏,世间相常住。《法华经》所谓“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佛性是体,大千是相,有其体,必有其相,有其相,必有其体,体是相的体,相是体的相,体既不坏,相即不无,故云“微尘,非微尘,名微尘”,“世界,非世界,名世界”。
三千大千世界的相即是法身相,法身相即是三千大千世界相。若住于有相,那么,这个三千大千世界则满目微尘,尽是烦恼。若住于无相,那么,这个三千大千世界则空无一物,全体空寂。不可住有,不可住空,打破空有,睹面相见。微尘相非实有,世界相非实有,所以如来说微尘,则非微尘,是名微尘,如来说世界,则非世界,是名世界。
相无定相,生灭变化,小到微尘,大到世界,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以,佛告诉须菩提,如来说微尘(有),则非微尘(空),是名微尘(妙),如来说世界(有),则非世界(空),是名世界(妙)。此三者(有,空,妙),一实而假多名,即有即空即妙。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不?不也,世尊,不可以三十二相得见如来。何以故?如来说三十二相,即是非相,是名三十二相。
三十二相,即是非相,然而,却不是顽空,而是妙有,是故如来说三十二相,即非三十二相,是名三十二相。佛经里的是什么,非什么,名什么。第一句说有,第二句说空,第三句真空妙有。也就是,不可定执为“有”,不可定执为“空”,即使“真空妙有”之谈,也只是个名言。学人须有个实悟,方知“有无及真妙,是三无差别”,不可望文生义。
凡是古代印度人认为好的相,全部集中起来,集中在释迦佛的身上,以表佛的圆满庄严。中国的唐朝,以胖为美,所以中国唐朝塑造的佛像,都是唐朝人喜欢的那个样。总之,人们喜欢哪种像,就用那种像表示佛的功德庄严。如果人们不知道佛经上所说的那些话,皆是用来表示心地法门的,那么,就会依照佛教的文字而打佛教的妄想,他看到“极乐国土有七宝池、八功德水充满其中,池底纯以金沙布地”的经文,就会想象出一个金子做成的世界。看到“是诸众鸟,昼夜六时出和雅音,其音演畅五根、五力、七菩提分、八圣道分如是等法,其土众生闻是音已,皆悉念佛念法念僧”的经文,就会想象出百鸟开口说法的境界,其实,这都属于依文解义,三世佛冤。若一个人获得了圆满的成就,通达了如来的真实义,那么,在他的世界里,当下便是金沙布地,当下便是法音流布。如果人们机械地理解佛经上所说的三十二相,那么,也就不解如来真实义。在释迦佛的眼里,众生个个皆具足三十二相,而在众生的眼里,这个说《金刚经》的人,也只是个生老病死的相。凡所有相,皆属生灭,故“不可以三十二相见如来”,不可以把三十二相当作佛。
关于三十二相,《大智度论》卷四云:
一者、足下安平立相:足下一切着地,间无所受,不容一针。
二者、足下二轮相:千辐辋毂,三事具足,自然成就,不待人工,诸天工师毘首羯磨,不能化作如是妙相。
三者、长指相:指纤长端直,次第佣好,指节参差。
四者、足跟广平相。
五者、手足指缦网相:如鴈王张指则现,不张则不现。
六者、手足柔软相:如细劫波毳,胜余身分。
七者、足趺高满相:以足蹈地,不广不狭。足下色如赤莲华,足指间网及足边色如真珊瑚,指爪如净赤铜,足趺上真金色,足趺上毛青毘琉璃色。其足严好,譬如杂宝屐,种种庄饰。
八者、伊泥延膊相:如伊泥延鹿膊,随次佣纤。
九者、正立手摩膝相:不俯不仰,以掌摩膝。
十者、阴藏相:譬如调善象宝、马宝。
十一者、身广长等相:如尼拘卢陀树,菩萨身齐为中,四边量等。
十二者、毛上向相:身有诸毛,生皆上向而穉。
十三者、一一孔一毛生相:毛不乱,青瑠璃色,毛右靡上向。
十四者、金色相。
十五者、丈光相:四边皆有一丈光,佛在是光中,端严第一,如诸天诸王宝光明净。
十六者、细薄皮相:尘土不着身,如莲华叶不受尘水。若菩萨在干土山中经行,土不着足,随蓝风来,吹破土山令散为尘,乃至一尘不着佛身。
十七者、七处隆满相:两手、两足、两肩、项中,七处皆隆满端正,色净胜余身体。
十八者、两腋下隆满相:不高不深。
十九者、上身如师子相。
二十者、大直身相:于一切人中身最大而直。
二十一者、肩圆好相:一切治肩无如是者。
二十二者、四十齿相:不多不少,余人三十二齿,身三百余骨,头骨有九。菩萨四十齿,头有一骨。菩萨齿骨多,头骨少。余人齿骨少,头骨多。以是故,异于余人身。
二十三者、齿齐相:诸齿等,无麁无细,不出不入。齿密相,人不知者,谓为一齿,齿间不容一毫。
二十四者、牙白相:乃至胜雪山王光。
二十五者、师子颊相:如师子兽中王平广颊。
二十六者、味中得上味相。
二十七者、大舌相:是菩萨大舌从口中出,覆一切面分,乃至发际,若还入口,口亦不满。
二十八者、梵声相:如梵天王五种声从口出:其一、深如雷。二、清彻远闻,闻者悦乐。三、入心敬爱。四、谛了易解。五、听者无厌。菩萨音声亦如是,五种声从口中出,迦陵毘伽声相,如迦陵毘伽鸟声可爱。鼓声相,如大鼓音深远。
二十九者、真青眼相:如好青莲华。
三十者、牛眼睫相:如牛王眼睫,长好不乱。
三十一者、顶髻相:菩萨有骨髻,如拳等,在顶上。
三十二者、白毛相:白毛眉间生,不高不下,白净右旋,舒长五尺。
《大智度论》八十八曰:“随此间阎浮提中天竺国人所好,则为现三十二相。天竺国中人,于今故治肩髆,令厚大头上皆有结为好,如人相中说,五处长为好,眼耳鼻舌臂指髀手足相,若轮若莲华若具若日月,是故佛手足有千辐轮、纤长指、鼻高好、舌广长而薄,如是等皆胜于先所贵,故起恭敬心。”《法界次第》下之下曰:“此三十二通云相者,相名有所表,发揽而可别,名之为相。如来应化之体现此三十二相,以表法身众德圆极,使见者受敬,有胜德可崇,人天中尊众圣之王,故现三十二相也。”
须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若复有人于此经中,乃至受持四句偈等,为他人说,其福甚多。
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舍,即是住身相而行于布施,亦是住法相而行于布施,亦是住四相而行于布施,然而,无上菩提,不可住相而求。住相而求无上菩提,即使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亦是住相而求,究竟不可得。返身而诚,当下见性,即名见佛。既已通达佛意,且能为他人说,便是自觉觉他,自利利他,这样的修行,所得到的福德,是圆满的,是无量的。
如何是《金刚经》四句偈?如何是受持读诵?如何是为他人说?这三个问题,前已释过。今再略述其义。
《金刚经》的名相,即是《金刚经》的言说章句。《金刚经》的实际,便是我们的金刚佛性,亦名无字真经。
凡是说金刚佛性的言说章句,乃至于一言一句,皆属《金刚经》四句偈的范畴。
契合实相谓之受,绵密保任谓之持,悉心体察谓之读,体用不二谓之诵。
契合实相的人,他的一切作用,皆是为他人说,此说并不局限在口上。
借着《金刚经》章句,体会《金刚经》真义,这样的人,其福甚多。其福多到什么程度呢?如此而行,可以成佛。
尔时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而白佛言,希有世尊,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
须菩提闻说是经,深解义趣,涕泪悲泣。释迦佛与须菩提,往来问答至此,须菩提这才“闻说是经”。在此之前,难道须菩提没有“闻说是经”吗?在这里,我们需要说明一个问题,如何才是这部经?若把音声文字当作这部经,那么,须菩提则早已得闻矣,更不待此时。然而,这部经却不是音声文字,而是这“能音声文字的金刚佛性”。释迦佛与须菩提往来问答至此,须菩提这才“闻说是经”——明悟了这个“能音声文字的金刚佛性”,也就是明悟了这部金刚经。深解义趣,“义趣”二字,即众义之所趣。众义趣向何处呢?答曰:趣向“空而不空的金刚佛性”。实证了这个空而不空的金刚佛性,即是闻说是经,即是深解义趣。至此,须菩提顿超了偏空之慧,顿契了中道实相,故有涕泪悲泣之状,也叫做“喜极而泣”。
佛说如是甚深经典,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这部“甚深经典”,从名相上来说,就是文字般若。从实相上来说,就是实相般若。实相般若是这里所说的“如是之经”。
为什么“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呢?
先说说“我从昔来”。凡是过去的,皆属于往昔,也包括“涕泪悲泣”之前的那段往来问答。须菩提说“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难道须菩提没有听到前面的那些经文吗?答曰:佛所说的“如是之经”,不是这些音声文字,而是这“能音声文字的金刚佛性”。若想明白“我从昔来,所得慧眼,未曾得闻,如是之经”,就先要看看须菩提往昔所得的这个“慧眼”,问题的症结就在这里。昔日,须菩提长老所得的慧眼,是怎样的慧眼?这个慧眼,在“五眼”中排位第三,所谓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这里所说的“五眼”,即五种眼界,也即五种境界。
这个慧眼,是阿罗汉所得的“偏空境界”。往昔的须菩提长者,就住着在这个偏空的境界上,也就是着了个空相,因此,障碍了他的行程。即今在佛的开示下,他打破了偏空之慧,契证了中道实相,故言“得闻如是之经”。如果有人只是听到佛这样说,或看到这样的佛典文字,而没有契证这个中道实相(金刚佛性),那就没有“得闻如是之经”。须菩提长老说,如是甚深经典,这是我从往昔以来,所得慧眼而未曾得闻的,即今在佛的开示之下,超越了罗汉的偏空之慧(慧眼),契证了菩萨的空有不二的境界(法眼)。得闻如是之经,即是契证自心实相。
世尊,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则生实相,当知是人成就第一希有功德。世尊,是实相者,则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
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信心清净,即生实相如果有人听到这样的开示,信心清净,不起妄念,不落空寂,便是即生实相,并不是无中生有地生出一个实相。实相不生,实相不灭,与之相应,假名即生,所谓清净得一分,便得一分相应,清净得十分,便得十分相应,乃至于彻底清净,则浑化双亡,这就叫做“成就第一希有功德”。
是实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试问:实相有相吗?若对于未证空性的人而说,则告之曰实相无相,令其脱落根尘,亲证实相。若对于已证空性的人来而说,则告之曰诸相皆实,令其摄用归体,浑化双亡。《金刚经》属于般若时所说,所以,这里所说的实相,意在空性。然而,对于这个无相无名的相,则假名为实相,故经云,是实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当然,从一合相上而立言,也可说“是实相者,则是非相,是故如来说名实相”。实相者(有),则是非相(无),是名实相(妙)。实相无相,则名非相,非相不无,则名妙有。
若了实相,即见非相。若见非相,即了实相。
试问:法身有相否?大千世界坏时,法身还坏否?
世尊,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若当来世,后五百岁,其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何以故?此人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所以者何?我相即是非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是非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
我今得闻如是经典,信解受持,不足为难须菩提长老,从昔以来,对境不动,住于空慧,因此,未曾得闻如是经典。即今打破空慧,空亦不住,得见实相,得闻如是经典。须菩提尊者得闻如是经典(无字真经),信解受持,不足为难。然而,未来众生未必皆能信解受持。譬如,有人问:如何是佛?答曰:问者即是。或唤他一声,然后对他道:这闻声即响的就是。面对这样的指示,未必人人都能信得过,有些人心生怀疑,难道这个就是吗?恐怕不是吧?恐怕是邪说吧?
所谓信,就是不怀疑。对于开示自心实相的言说章句,不惊不怖,深信不疑,即是“得闻如是经典”,信心不疑。
所谓解,就是体会。譬如《金刚经》开始时的那段话,“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须菩提,如汝所说,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付嘱诸菩萨。汝今谛听,当为汝说。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应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愿乐欲闻。”现在我们用通常的语言,再把这段经文的意思说一遍。一个人要想成就佛道,应该这样降伏其心。默然,良久。正于听而无听、见而无见之时,诸位还有妄念吗?既然没有妄念,哪里还用得着降伏呢?正于“诸念摒息,万相普现”之时,这了了常明、一尘不染的是什么?于此当下,好好体会,这正是“解”。正于见色时,反观这能见的。正于闻声时,反观这能闻的。正于走路时,反见这能走的。正于动念时,反观这能动的。这见色闻声、起心动念的是什么?从这里体会,就是“解”,而不是用思想去解释。
所谓受,就是体会到了自心实相,肯定了自心实相,对此不再疑惑。
所谓持,就是安住实相,不被境牵。
须菩提真正地体证到了这个自心实相,契合了这个自心实相,喜极而泣,涕泪悲泣。佛陀所在的那个时代,有佛陀的耳提面命,再加之古人的朴实,信解受持这个法不难。然而,佛陀灭度后的第五个五百年,以及第五个五百年之后的时期,若有众生,得闻是经,信解受持,是人即为第一希有。佛陀灭度后的第五个五百年,以及第五个五百年之后的时期,被称为末法时期,这个时期的众生,不修戒律,增长邪见,以斗诤为能事。
正法时期、像法时期、末法时期,也不完全是依照时间而论的,若从心性上而论,正法时期,也有像法和末法。像法时期,也有正法和末法。末法时期,也有正法和像法。譬如即今学佛的人,有些人的根器与《金刚经》相应,可以直接从心地法门而入,这就是末法时代的正法现象。
须菩提说,若当来世,后五百岁,有人听到这样的经典,便能信解受持,这样的人即为第一希有。这是因为,这个人与诸佛相应,与实相相应,已经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这里的“无”,即是“不住”。无我相,即是不住我相。为何不住我相?因为我相即是非相。为何不住人相?因为人相即是非相。乃至一切相,皆是非相。所谓非相,即是生灭相,如露亦如电,究竟不可得。因为这个人证悟了自心实相,照见了“诸相非相”,所以他获得了解脱。我们实证了“诸相非相”吗?那就要问问自己,娑婆世界的相,是生灭相,是“诸相非相”,那么,极乐世界的相,也是生灭相吗?也是“诸相非相”吗?面对这样的问题,且须有个实见。透过这里,三世诸佛,千手千眼,尽是诸人当下的事。
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此话也可以换一种说法,诸佛离一切相。既然诸佛离一切诸相,那么,诸佛又到哪里去了呢?若到山上,那么,山上有山相。若到人间,那么,人间有人相。若到到天上,那么,天上有天相。若到无色界,那么,无色界也有黑山背后的无色相,乃至到极乐世界,极乐世界也有七重栏楯、八功德水、金沙布地、风鸟念佛等相。试问:处处有相,那么,诸佛又如何离得这一切相呢?答云:即相而离相,即离同时,本来如是。
佛告须菩提,如是如是,若复有人,得闻是经,不惊不怖不畏,当知是人,甚为希有。何以故?须菩提,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
得闻是经“是经”就是指这部无字真经,此经是如来妙心,此经是众生本来,此经广大无量,此经包容万相,然而,包罗万相却一尘不染。小乘根性的人,得闻是经,惊恐怖畏,不生信心,反生诽谤。若是大乘根性的人,闻此经典,则不惊不怖不畏,这样的人,甚为希有。
如来说第一波罗蜜,即非第一波罗蜜,是名第一波罗蜜第一波罗蜜,即布施波罗蜜。波罗蜜有六,也称六度。第一,布施波罗蜜。第二,持戒波罗蜜。第三,忍辱波罗蜜。第四,精进波罗蜜。第五,禅定波罗蜜。第六,般若波罗蜜。布施波罗蜜位排第一,故称第一波罗蜜。布施波罗蜜,施相虽有,当体即空,实无定法名布施波罗蜜。所以,这个第一波罗蜜,也是即相即空即妙的。
须菩提,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何以故?须菩提,如我昔为歌利王割截身体,我于尔时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何以故?我于往昔节节支解时,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生嗔恨。
除第一波罗蜜(布施波罗蜜)外,其余的五波罗蜜,也是即相即空即妙的,所谓持戒波罗蜜,即非持戒波罗蜜,是名持戒波罗蜜。所谓忍辱波罗蜜,即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所谓精进波罗蜜,即非精进波罗蜜,是名精进波罗蜜,等等。不可固执为“是”,也不可固执为“非”,乃至不可固执为“名”。
忍辱波罗蜜,如来说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忍辱,即安然而受。安然就是无心,就是不住相。那么,安然而受,又受个什么呢?受“辱”。那么,什么是辱?辱即毁坏。你执着于名,那么,如果有人毁坏了你的名,就是名辱。你执着于利,那么,如果有人毁坏了你的利,就是利辱。你执着于四大,那么,如果有人毁坏了你的四大,就是四大辱。对于这些辱,应当如何处之呢?用《金刚经》的观念,那就是“不住相”。如果有一个人,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一切无住,那么,对他来说,就没有什么辱可言呢?也更谈不上什么忍。
若更广义地来说,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一切境相,无非是“辱”。我们若能对境无心,不随境迁,如如安然,这就是无生法忍,是真正的忍辱。
前面所说的布施,尽是未悟空性之前的有相布施。这种有相布施,对于着相的众生来说,无非是布施六根受用之物。即使布施六根受用之物,对于着相的众生来讲,也是住着难舍的,即使做了布施,他也要布施福报的,于是,世尊便教我们无相布施,说无相布施之福,超越无量七宝布施的福德。继而又说,不但七宝布施的福德不比无相布施,即使恒河沙数身命布施,也比不上无相布施的福德,故世尊特说割截身体时的忍辱行。
忍辱仙与歌利王,见《贤愚经》。经文如下,德正居士附注:
佛告诸比丘,谛听谛听,善思念之。乃往久远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祇劫,此阎浮提,有一大国,名波罗奈。当时国王,名为迦梨。尔时国中,有一大仙士,名羼提波梨,与五百弟子,处于山林,修行忍辱。
注:就阿僧祇,即无央数。劫,梵言羯腊波,即成住坏空之过程。任何一形,任何一色,都必然地经历一个成住坏空的过程。我们的觉性光明之中,有无数的形形色色,每一形,每一色,都经历一个成住坏空的过程,因此,无数的形形色色,在动态上就是无数的成住坏空——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祇劫。我人之觉性光明,当下具足无量无边、不可思议形形色色。若人透不过这无量无边的形形色色,被这无量无边的形形色色所迷惑,当下就是无量无边、不可思议阿僧祇劫。劫者,纠结也。三大阿僧祇劫,即是贪嗔痴三毒。一毒一大劫,三毒三大劫,一毒内含无数,三毒内含三无数,故称三大阿僧祇劫。若人顿脱顿见,彻底解脱,当下顿超三大阿僧祇劫。
阎浮提,位处须弥山之南,所以也称南赡部洲,也称娑婆世界。波罗奈,江绕城。迦梨,即《金刚经》中所说的歌利王,代表着不守本位、向外游猎之心。大仙士羼提波梨,即《金刚经》中所说的忍辱仙,代表着安住本位、离相不染之心。五百弟子,即大仙眷属。山林,即清静处。修行忍辱,即对境无心,安心办道。
于时,国王与诸群臣、夫人婇女,入山游观。
注:凡是修行人,心中皆有两股力量。第一,忍辱仙及其眷属,独居静处,安心办道。第二,歌利王及其眷属,狂乱浮躁,游猎外境。
王时疲懈,因卧休息,诸婇女辈,舍王游行,观诸花林。
注:主率困乏,眷属散游,犹如作梦,我执暂息,妄念浮游。
见羼提波梨端坐思惟,敬心内生,即以众花而散其上,因坐其前,听所说法。
注:我执泯灭,妄念浮游,无是无非,无挂无碍。此种状况,禅修之中,自会有之。
王觉顾望,不见诸女,与四大臣,行共求之。
注:我执现前,烦恼心起,无始无明,骤然顿现,心中状态,天翻地覆。这一现象,通常被称为“翻习气”。此种状况,禅修之中,自会有之。
见诸女辈坐仙人前,寻即问曰:汝于四空定,为悉得未?
注:四空定,即无色界四定,包括:空无边处定,识无边处定,无所有处定,非想非非想处定。一、空无边处定,又作空处定。此定超越色界之第四禅,灭除障碍禅定的一切想,思惟“空间为无限大”,亦即思惟空无边之相。二、识无边处定,又作识处定。此定超越空无边处定,而思惟“识为无限大”,亦即思惟识无边之相。三、无所有处定,又作少处定。此定超越识无边处定,与无所有相应,即思惟无所有之相而安住之。四、非想非非想处定,又作非有想非无想定。此定超越无所有处定,思惟非想非非想之相,具足而安住之。你得到四空定了吗?
答言未得。
注:若住四空定,不得成佛道,不能见如来,何以故?四空定,即四种禅定相,究竟不可得。菩萨的修行,不住四空定,超越四空定。须菩提往昔所得慧眼,住着在空慧的境界上,故不能得闻如是甚深经典。忍辱仙若得四空定,住着在四空定上,亦不得成佛道。
又复问曰:四无量心,汝复得未?
注:四无量心包括:慈无量心,悲无量心,喜无量心,舍无量心。四无量心即慈悲喜舍四无量心。与一切众生乐,名为“慈无量心”。拔一切众生苦,名为“悲无量心”。见一切众生弃恶从善,见一切众生离苦得乐,深生欢喜,名为“喜无量心”。怨亲平等,不起爱憎,名为“舍无量心”。你得到四无量心了吗?
答言未得。
注:若有少法可得,燃灯佛则不与我授记,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何以故?四无量心,度众生成佛道的四种观修的方法,究竟不可得。菩萨的修行,妙用四无量心,超越四无量心。
王又问曰:于四禅事,汝为得未?
犹答未得。
注:所谓四禅事,即色界四禅,包括:初禅,二禅,三禅,四禅。四禅境界,分别如下:
初禅境界:
离欲及恶法,有觉并有观。
离生及喜乐,是人入初禅。
已得离淫火,则获清凉定。
如人大热闷,入冷池则乐。
如贫得宝藏,大喜觉动心。
分别则为观,入初禅亦然。
二禅境界:
知二法乱心,虽善而应离。
如大水澄静,波荡亦无见。
譬如人大极,安隐睡眠时。
若有唤呼声,其心大恼乱。
摄心入禅时,以觉观为恼。
是故除觉观,得入一识处。
内心清净故,定生得喜乐。
得入此二禅,喜勇心大悦。
三禅境界:
摄心第一定,寂然无所见。
患苦欲弃之,亦如舍觉观。
由爱故有苦,失喜则生忧。
离苦乐身安,舍念及方便。
四禅境界:
圣人得能舍,余人舍为难。
若能知乐患,见不动大安。
忧喜先已除,苦乐今亦断。
舍念清净心,入第四禅中。
第三禅中乐,无常动故弃。
欲界中断忧,初二禅除苦。
是故佛世尊,第四禅中说。
先已断忧苦,今则除苦乐。
若住于禅相,不得成佛道,不能见如来。何以故?四禅事,即四种禅相,究竟不可得。菩萨的修行,不住四禅相,超越四禅相。
王即怒曰:于尔所功德,皆言未有,汝是凡夫,独与诸女,在此屏处,云何可信?
注:凡夫不识道人心,不离闹处常清净。在佛法中,男相女相平等,在家出家平等,静处闹处平等。圣之与否,不论差别境界,唯论见性合道。
又复问曰:汝常在此,为是何人?修设何事?
仙人答曰:修行忍辱。
注:何谓忍辱?对境无心,安住本位,这便是修行忍辱。
王即拔剑,而语之言:若当忍辱,我欲试汝,知能忍不?即割其两手,而问仙人。犹言忍辱。复断其两脚,复问之言。故言忍辱。次截其耳鼻,颜色不变,犹称忍辱。
注:眼识、耳识、鼻识、舌识、身识、意识,唯取外境,背觉合尘,故称六贼。眼识取色,随色流转,故称眼贼。耳识取声,随声流转,故称耳贼。鼻识取香,随香留转,故称鼻贼。舌识取味,随味留转,故称舌贼。身识取触,随触留转,故称身贼。意识取法(所思所想之相),随法留转,故称意贼。黄檗禅师说:“仙人者,即是你心。歌利王,好求也,不守王位,谓之贪利。如今学人,不积功累德,见者便拟学,与歌利王何别。如见色时,坏却仙人眼,闻声时,坏却仙人耳,乃至觉知时,亦复如是,唤作节节支解。”六识借助于六根而逐六尘,流浪于色声香味触法,在生灭法中患得患失,在生灭法中得意忘形,在生灭法中失意忘形,这便是歌利王好游猎。面对色声香味触法,安住本位,不随境迁,这便是忍辱仙。修行人的心中,皆有这两股势力,一个是佛心,一个是魔心。修行人安住佛心,不为魔心所动,久而久之,魔心自息。魔心息时,佛心亦无,方知大千世界无佛无魔,原本一真,无二无三,所谓一真法界,纯一无杂。
尔时天地,六种震动,时仙人五百弟子,飞于虚空,而问师言:被如是苦,忍辱之心,不忘失耶?
注:虚空炸破,大地平沉,六种震动,神通自在。《摩诃般若波罗蜜经》卷第一曰:“尔时世尊故在师子座,入师子游戏三昧,以神通力感动三千大千国土六种震动:东涌西没,西涌东没,南涌北没,北涌南没,边涌中没,中涌边没,地皆柔软,令众生和悦,是三千大千国土中地狱、饿鬼、畜生及八难处,实时解脱得生天上。”五百弟子,即执法求道之心。于色蕴中而不动,名为色之妙用,于受蕴中而不动,名为受之妙用,于想蕴中而不动,名为想之妙用,于行蕴中而不动,名为行之妙用,于识蕴中而不动,名为识之妙用。五蕴之中,眷属无数,故名为五百,即五百弟子,五百眷属。弟子飞于虚空中而问师言,也只是法解脱时的自问自察,于色蕴中,能不被色蕴牵否?于受蕴中,能不被受蕴牵否?于想蕴中,能不被想蕴牵否?于行蕴中,能不被行蕴牵否?于识蕴中,能不被识蕴牵否?若不被五蕴所牵,即是不退转忍辱仙。
其师答言:心未变易。
注:色相现前,心不变易。何是这不变易的心?行者须在这里有个真实证悟。
王乃惊愕,复更问言:汝云忍辱,以何为证?
注:面对五蕴六尘,若只是压念不起,那便是忍耐,那只是压火不发,而不是忍辱仙,而不是菩萨行。如何才是忍辱仙行呢?如何才是菩萨行呢?真际不动,妙用恒沙。
仙人答曰:我若实忍,至诚不虚,血当为乳,身当还复。其言已讫,血寻成乳,平完如故。
注:血者,所受之辱。乳者,所成之法。(六波罗蜜之法乳)永嘉大师说:“从他谤,任他非,把火烧天徒自疲,我闻恰似饮甘露,销融顿入不思议。”所谓平完如故,也只是法性身上事,如露亦如电,妙用无有边,犹如水上作画,虚生幻灭,朕迹不留,水不受其损。亦如空中闪电,虚形晃耀,虚空不受毁。性中虚相,空有来去,金刚佛性不受其坏,譬如一个声音,一个色相,一个念头,在我们的心中,一划而过,我们的心性,好像被划了一下,仔细检查,却是“平完如故”,未有丝毫损坏,所以,转血而成乳的人,即是转染成净的人。
王见忍证,倍怀恐怖,咄我无状,毁辱大仙,唯见垂哀,受我忏悔。
注:王见忍证,即见空性,即对金刚佛性有少分相应。游猎幻相,随境流迁,乃轮转生死之因。欲断生死,当顺忍辱仙,断除着相外求的妄习。
仙人告曰:汝以女色,刀截我形,吾忍如地,我后成佛,先以慧刀,断汝三毒。
注:歌利王,好游利,贪女色,乱心性。刀截我形者,非钢刀利剑之伤害,而是住相外求,自作伤害。住色外求,坏却仙人眼,住声外求,坏却仙人耳,乃至住于香味触法,则坏却仙人鼻舌身意,唤作节节支解。吾忍如地,我后成佛,即对境无心,即得见性。慧刀断三毒,即勤修戒定慧,息灭贪嗔痴,转化六种贼,成就六妙用,如此方可究竟成就。若不断三毒而成佛者,无有是处。
尔时山中,诸龙鬼神,见迦梨王抂忍辱仙人,各怀懊恼,兴大云雾,雷电霹雳,欲害彼王,及其眷属。
注:以佛治魔,治亦成魔。山中龙天鬼神,各怀懊恼,欲害彼王,及其眷属。这正是忍辱仙心中的法执,亦当消除。犹如即今学佛的人,听到别人说佛教的坏话,心中就会生出不快,就想与他理论。亦如即今学佛的人,觉察到心中升起了的贪心妄想,就想费力气去降伏他,结果是,以妄降妄,妄上更妄。虚云老和尚说:“不要怕妄想,也不要费力去降伏他,你只要认得妄想,不执着他,不随逐他,也不要排遣他,只不相续,则妄想自然离开,所谓妄起即觉,觉妄即离。如果能利用妄想做工夫,看此妄想从何处起。妄想无性,当体立空,即恢复我本无的心性自性,清净法身佛,即此现前。”
时仙人仰语:若为我者,莫苦伤害。
注:起心降魔,降亦成魔。所以忍辱仙说“若为我者,莫苦伤害”。当度歌利王成佛,也就是转识成智,也就是转前五识为成所作智,转第六识为妙观察智,转第七识为平等性智,转第八识为大圆镜智。
时迦梨国王,忏悔之后,常请仙人,就宫供养。
注:所谓忏悔,即忏其前愆,悔其后过,从今往后,体用合道,即是“常请仙人,就宫供养”。
尔时,有异梵志,徒众千人,见王敬待羼提波梨,甚怀妬忌,于其屏处坐,以尘土粪秽而以坌之。
注:尘沙诸惑,时常现起,粗细妄习,顺势而动。
尔时仙人,见其如是,实时立誓,我今修忍,为于群生,积行不休,后会成佛,若佛道成,先以法水,洗汝尘垢,除汝欲秽,永令清净。
注:明心见性,悟后牧牛,以般若智光,照破无明,以空性净水,洗涤尘垢,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
若有能忍之心,便有所忍之辱,能所相对,即生嗔恨。安住空寂之体,不住人我之相,则人我空幻,辱相虚妄。故忍辱波罗蜜,即非忍辱波罗蜜,是名忍辱波罗蜜。
须菩提,又念过去,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于尔所世,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故须菩提,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于五百世作忍辱仙人,安住空寂妙体,不住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若不住相,相即成妙,血即成乳,染即成净,度一切众生,成无上菩提。
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即是发“离一切相”的心,如经中所说“离一切相,则名诸佛”,亦即诸佛离一切相。我们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而不是发“阿弥陀佛,你来救我,你把我拉到西方极乐世界去”的心。住相外求,就是抱桩摇橹。抱桩摇橹,不达彼岸。心净则土净,自度则佛度。心空湛然,离一切相,如是而见,如是而行,即是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应生无所住心,若心有住,即为非住,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须菩提,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应如是布施。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又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
不应住色生心,不应住色声香味触法生心。不是不见,不是不闻,了了觉知,不着见闻,荡然无住,是名不住色生心,是名不住声香味触法生心。看到色相,不要粘着在色相上,听到声,不要粘着在声相上,乃至于香味触法,皆应不住。不住六尘,不住四相,荡然无住,名度众生。化解迷情,消融心结,名度众生。我人学佛,当发明心性。若能发明心性,便能如是而行。
若心有住,即为非住住在色相上而生心,住在声相上而生心,乃至于住在香味触法相上而生心,即是背觉合尘,即是颠倒,即为非住。真如之心,本无所住。若心不住,冥契真如。若能空心,自然无住。若心有住,即为非住。
是故佛说菩萨心,不应住色布施。随缘应事,事事不住,法法平等,即是真布施。若有所住,即非布施。凡夫不肯空心,恐落无琢磨处,不知心性本空,故呼声捉响,影中过活。愚人修行,但求除事,不知息心,结果是,起心除事,事上更事,无有解脱之时。智者修行,但空其心,不除事相。若能空心,诸事不息而自寂。
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应如是布施。众生在哪里?心中的迷情即是众生,心中的烦恼即是众生,心中的习气即是众生。我若不住相,众生自得度。如是不住相,即是真布施,如是不住相,即是度众生。
如来说一切诸相即是非相,又说一切众生即非众生。“不应住相布施”“菩萨为利益一切众生,应如是布施”,佛说过这话之后,恐人执相为实,恐人执众生为实,所以告诫大家,“一切诸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这句话是个结论。为何“菩萨应离一切相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为何“不应住色生心”?为何“不应住声香味触法生心”?因为“一切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既然“一切相即是非相”“一切众生即非众生”,那么,住一个非相,岂能住得?空中闪电,一划而过,若人企图住于其上,岂能住得?世间的一切相,皆是非相(生灭法),皆如闪电,一划而过,岂能住得?既然住不得,却硬要住这个住不得的,这正是“痴”,这正是“迷”。相即非相,住即迷情。
度脱迷情的方法,唯在发明心地,实见“诸相非相”。既然已经实见“诸相非相”,自然也就不再住相。不再住相,则不再随生灭法流转。不随生灭法流转,则轮回自息。然而,无始妄习,潜伏根内,若不遇缘,亦难知其有,故当随缘消旧业,更不造新殃,“五百世作忍辱仙人”,也是一个必然的修行过程,度尽歌利王及其眷属,方成佛道。
若就当下而观,五百世忍辱仙人,也只如心中的片云,也只如镜中的影像,亦非实有。若能一念顿超,即娑婆而成极乐,五百世等同一念。
须菩提,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须菩提,如来所得法,此法无实无虚。
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金刚经》所说,都是真的吗?不会是假的吧?世尊四十九年说法,说小说大,说偏说圆,说渐说顿,说显说密,非人人可承当,非人人可生信,有犹疑不决者,也有毁谤佛法者。如来为破众生疑惑,故说“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真性流露,句句皆真。实法显用,法法皆实。如如妙音,法法常寂。心地无私,普济一切。一音万说,旨在不二。
如来所得法,此法无实无虚。如来所得的法,究竟是何法?如来所得的法,非从人得,本自具足,唯从己证。既是自家本有,那么,迷时未曾失,悟时未曾得,迷时假名失,悟时假名得。如来所说的这个无得无失的法,悟则顿达佛地,迷则流浪生死。如来所说的这个无得无失的法,无实无虚。所谓无实,空寂无相,取不得也。所谓无虚,河沙妙德,舍不去也。
须菩提,若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则无所见。若菩萨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
法亦不可住。所谓不住于法,就是借助于文字向自心上体察,而不是纠缠于文字,就像那些借佛教名相而打佛教妄想的人,这些人就是“住了法相”,被法相所障,也可以说被自己的妄想所障,所以,佛反复叮咛“不住于相”“应无所住”。为何佛反复叮咛“不住于相”“应无所住”呢?这是因为“诸相非相”。大众心中,不免有疑,我们不住色声香味触法,不住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难道佛说的法,我们也不住吗?若不住于法,我们又如何成佛?佛知大众有困惑,因此,就对大众说:“若菩萨心住于法而行布施,如人入暗,则无所见。若菩萨心不住法而行布施,如人有目,日光明照,见种种色。”
佛说的法,犹如指月的手指头,犹如到达彼岸的舟船,我们如果住在手指头上,就不能见到月亮,我们如果住在渡河的舟船上,我们就不能登达彼岸,所以,菩萨的修行是不可以住法的。
有些人心中不免有这样的困惑,我们的目标是成佛,但是,现在我们还没有成佛,这个时候,我们如果不住法,对法也不执着了,那么,我们依靠什么来成佛呢?就有些人的修行来说,你就是要住于法,就是要执着于法,佛说“不住相”,你就时时看着自己“不住相”,一有住相,就赶快把这个住相的妄心拉回来。佛让我们时时念阿弥陀佛,转化我们的颠倒妄想,那么,我们就时时用一句佛号净化我们的心灵。念佛不是喊他,而是回头自醒。佛就是心,佛就是觉,这尊佛时时在我们的六根门头上放大光明,照彻十方世界。一念回头一念佛,念念回头念念佛,若能如是,即是于无量千万佛所而种善根。我们如法用功,就能花开见佛。既然花开见佛,岂能不成佛?我们见到了这尊法身佛——我们的本来面目,我们再回过头来看看佛教经文,这时,我们就会发现,如来所说,真实不虚,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如语者,不诳语者,不异语者。
如来说法的唯一目的,那就是让我们发现自己本有的大宝贝,发明自己本具的自性光明,这个自性光明,犹如宝珠,照彻十方,无有障碍,它本来就是无住的,它本来就是布施的,它本来就是遍满的。这个大宝贝,这个自性光明,就是我们的金刚佛性,就是我们的般若大智。
既然这个无住之心就是我们的金刚佛性,就是我们的般若大智,那么,如何才能契合这个无住之心呢?如来下面有答。
须菩提,当来之世,若有善男子,善女人,能于此经受持读诵,即为如来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
这段经文的关键就是“受持读诵”。若不明受持读诵之义,即使念经千万部,也不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既然如此,何是“受持读诵”呢?
契合实相谓之受,无有间断谓之持,悉心体察谓之读,体用不二谓之诵。如《法华经》云:“一心合掌,瞻仰尊颜,目不暂舍。”一心合掌,即泯诸妄念。瞻仰尊颜,即契合实相。目不暂舍,即无有间断。详释如下:
所谓受,就是契合实相,就是与这部《金刚经》契合,就像我们见到一个人,我们与他有缘,我们顿时就接受了他,好像不用什么时间,见到与接受是同时的。我们看到这部《金刚经》,听到这部《金刚经》,顿时就接受了,特别地相应,甚至会流泪。这就是《金刚经》上所说的“受”,是与《金刚经》相应了。
所谓持,就是无有间断,就是喜欢上了,时时相应了,就像我们见到一个人,我们与他有缘,我们不仅接受了他,而且还喜欢上了他,我们的生活中就有了他。我们把《金刚经》的道理落实到生活,这就是《金刚经》上所说的“持”,是我们的生活与《金刚经》融合了。
所谓读,就是悉心体察。我们最初用功的时候,静中比动中更为得力,我们需要在静处,仔细向自心上体察,这个闻声即响的是什么?这个见色即形的是什么?这个起心动念的是什么?这举首投足的又是谁?反复体会即是“读”。
所谓诵,就是体用不二,动静一如,也没有什么动中与静中之别,所谓妙用恒沙而实无一法,实无一法而妙用恒沙。若能在这里见得,一切日用,无非诵经,风声鸟语,悉皆念佛。
所谓受持此经,即受持这部无字真经。这部经,无一字而妙语连珠,妙语连珠而无一字。我们要与这部经相应,要与这部经融合,这部经就是我们的妙明真心。
所谓读诵此经,也不局限于用嘴巴念诵经文,而是反闻闻自性,反观观自心,乃至于契合,乃至于融合,这时,我们的见闻觉知、起心动念、言行举止,皆是读诵此经,皆是演说此经。此经——这部无字真经,诸佛教典皆从此出,三世诸佛皆从此出,所谓“一切诸佛,皆从此经出”。
即为如来以佛智慧,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无量无边功德。如来当时说这部《金刚经》时,就已经对未来受持读诵这部《金刚经》的人授记了,受持读诵这部《金刚经》的人,一定能够成就无量无边的功德。这个无量无边功德到底有多少?《金刚经》说,比一日三时以恒沙身命布施的功德都多,多到不可穷尽。
须菩提,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如是无量百千万亿劫以身布施。若复有人,闻此经典,信心不逆,其福胜彼,何况书写,受持读诵,为人解说。
为何“能于此经受持读诵”有这么大的功德呢?为何“闻此经典,信心不逆”比一日三时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的福报都大呢?因为以恒河沙等身命布施,也是舍此幻而取彼幻,舍身命而取佛法,究竟不可得。佛法不是向外取来的,而是本自具足的,只须反观自鉴,如是证得。傅大士颂曰:“众生及寿者,蕴上假虚名,如龟毛不实,似兔角无形,舍身由妄识,施命为迷情,详论福比智,不及受持经。”
闻此经典,信心不逆就是信得过。六祖大师说:“不思善,不思恶,摒息诸念。正于么时,哪个是明上座本来面目?”元音老人解释这段经文时说:“一念不生时,那了了分明的灵知是什么?不是你本来面目又是什么?这一点,大家当下可试验。一念不生时,就是前念已断,后念未起时,是不是像木头石头一样没知觉?显然不是。一念不生时,心是了了分明的。比如大家在这房间里面,一念不生,心无所住,样样东西都在各人视线之内,清清楚楚,如镜照物,了无分别。假如心有所住呢?这是什么?是伞啊,更进而想是尼龙伞?还是自动伞?心念一起,有所住着,只见此物,别的东西就不见了。当心无所住,空空荡荡,一切都看见,而一切又似乎没看见的时候,这像镜子一样朗照无住的是谁?用功人就在这关键时刻,回光一鉴,猛着精彩,就豁开正眼了。所以六祖指示惠明:你在一念不生时,那了了分明、朗照无住的是谁?这就等于告诉他,那了无分别的神光就是你本来面目啊!”我们在这个地方信得过吗?还有疑惑吗?甚至怀疑,这个恐怕不是吧?如果是的话,怎么没有什么希奇的境界呢?这就是“闻此经典,狐疑不信”。我们若能一肯肯定,不再疑惑,在我们的生活中依教奉行,契合佛道,那就是成就无量无边功德,那就是荷担如来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今释“书写”。所谓书写,即依教奉行。就像我们写字,要依照样子,一笔一划地写,我们要成就无上正等正觉,我们就要依教奉行,佛让我们“不住相”,我们就时时刻刻“不住相”,这就是依教奉行,这就是书写。
关于“受持读诵”,前已释过。
我们若能这样书写、受持、读诵这部经,就能成就无量无边功德。
下面赞叹般若的殊胜。
须菩提,以要言之,是经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如来为发大乘者说,为发最上乘者说。
是经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是经,就是这部无字真经,就是我们的金刚佛性。我们的金刚佛性,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一切万法,无不从此法界流,无不归还此法界。此经是万法的本源,万法是此经的庄严。若依照文字金刚,契合了实相金刚——无字真经,我们就会发现,这部无字真经具有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这个不可思议、不可称量、无边功德,不是积累而成的,而是我们的金刚佛性本自具足的。
如来为发大乘者说,为发最上乘者说。直指众生的金刚佛性,直说众生的本来面目,这种教法,是专门为发大乘者说,为发最上乘者说,小乘根机则不能相应,甚至还会惊怖恐惧,怀疑这个法,即使他亲耳听佛这样说,也会排斥而不能信受,就像释迦佛说《妙法莲华经》时,五千比丘退席——不能与妙法相应,不能与一尘不染的莲花相应。小乘心量小,承载力亦小。大乘心量大,承载力亦大。如来为发大乘者说,为发最上乘者说,就是为发心成佛的人说,令其依教奉行,见性成佛。
若有人能受持读诵,广为人说,如来悉知是人,悉见是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称、无有边、不可思议功德。如是人等,则为荷担如来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受持读诵,前已释过。今释“广为人说”。这部经,不是文字经典,因此,广为人说也就不局限在嘴巴上,而是用我们的道性庄严来说。我们若能与这部经相应,我们的应缘接物、送往迎来,即是般若放光,即是广为人说,所谓口说行说,动说静说,乃至每个眼神,每个举动,皆是法音流布,皆是演说般若,所以,我们要受持读诵这部经,我们要广为人说这部经。
受持读诵这部经,为人演说这部经,佛说这样的人皆得成就不可量、不可称、无有边、不可思议功德,即为荷担如来无上正等正觉。
何以故?须菩提,若乐小法者,着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即于此经不能听受读诵,为人解说。
小法,就是有相法,就是生灭法。乐小法者,就是着相的人。从《金刚经》的高度看,小法既包括外道法,也包括小乘法(四谛、十二因缘法)。乐小法的人,着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对于此经不能信解受持,更不能与他人说。
有些学佛的人,发心成佛,然而,却不知如何修行,在见地上不正确。见地不正,那就难免会走错路,甚至是学佛不成,反而连个正常人做不成,整天神经兮兮,不是这种感觉,就是那种感觉,不是见到这个境界,就是见到那个境界,不是听到这种声音,就是听到那种声音,整天在神经兮兮中过日子。这种神经兮兮玩弄感觉的人,其结果只能是“神经”,而不是“神通”。神通的开发,是般若的显发,而不是着相求来的。凡是着相求来的,都不是神通,而是魔障。所以,我们学佛,不可着相,即使佛相法相,统统不可着。着了这个相,则被这个相障,着了那个相,则被那个相障,乃至于着了佛相,则被佛相障,着了法相,则被法相障。我们学佛,若能统体放下,一丝不挂,我们就能心性通达,六通齐发。若以看见个什么东西为眼通,以听到个什么声音为耳通,这正是眼障耳障,不是神通,而是确定无疑的“神经”。
须菩提,在在处处,若有此经,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所应供养,当知此处,则为是塔,皆应恭敬,作礼围绕,以诸华香而散其处。
在在处处,若有此经。六根运用,无非法性,这个法性,即是此经。
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所应供养。何谓供养?顺从此经即为供养。一切世间者,一切有为心是也。善意快乐即是天。着善带恶即是人。争强好斗是修罗。贪嗔痴重是恶道。天者,善意快乐。人者,着善带恶。阿修罗者,争强好斗。总之,无论是天,还是人,还是阿修罗,若着相住境,纠缠其中,即是世间。放下执着,回归自性,即是真供养,即是真修行,即得成佛道。
当知此处,即为是塔。塔者,众缘合和之色身也。塔所在之处,即有佛之灵骨。临济祖师说:“赤肉团上有一无位真人,常从汝等诸人面门出入,未证据者看看。”
皆应恭敬,作礼围绕,以诸华香而散其处。自心上应一切缘、起一切用,皆当顺性合道,随缘而湛然常寂,起用而朕迹不留,即是恭敬围绕,即是以诸华香而散其处。华者,清净光明。香者,慈悲喜舍。以诸花香而散其处,就是以清净光明、慈悲善意庄严自心。
复次,须菩提,善男子、善女人受持读诵此经,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赞叹依般若而行具有出离障难之功,不但能够灭罪,而且还能获得胜果。
按照世俗的标准,受持读诵《金刚经》的人,不见得都是人人富贵。各人的贫富穷通,各有其前因后果。一个人没有社会地位,也不受人重视,按照这个人的业力惯性,他就会堕入恶道。由于他受持读诵《金刚经》的缘故,他不再随境而迁,他逆生死流而行,他周围的人都不重视他,甚至用轻视、敌意的言行攻击他,毁谤他,他却不为所动,由于他受持读诵《金刚经》的缘故,这些看似不利的逆境条件,反而成了他随缘消旧业的良药。一个贫穷的人,一个倒霉的人,若他因贫穷而偷盗,因倒霉而胡作,自然就会堕入恶道。若他明白了佛法的道理,觉悟了人生,他的人生的发展,就会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有一位和尚,住在山上,他很有修持,很多人都来跟他修行,用金银财宝供养他。在山下,有一个乞丐,每天从早到晚,挨家逐户地乞讨,若不乞讨,就没有饭吃。这个乞丐,看到和尚有那么多的供养,心想:人家凭什么把那么多的钱财供品供养给他,而我呢,向别人求爷爷告奶奶,希望人家给口饭吃。这个乞丐越想越不平衡,越想越难过。于是他就上山找和尚评理,“和尚,您一天到晚坐在这儿,什么事也不做,人家都来供养您,还跟您磕头。而我呢,每天都要向人家乞讨,跟人家磕头,人家才勉强给我一口饭吃。我们俩差别这么大,凭什么?”
和尚听了之后,说:“这是命。”乞丐说:“我不相信,假如您能把一天的供养给我,我这一生的生活就没问题了。”
和尚说:“可以。请你选择一天,这一天的供养就都归你。”乞丐说:“那就明天吧。”和尚说:“可以。”
乞丐想:“明天这些供养都是我的了,我有这么多供养,以后就不必再乞讨,我的生活会好了。”第二天,这个乞丐等到中午,也没见一个人来供养。乞丐哭了:“平时,有络绎不绝的供养,怎么轮到我的时候,就没供养了呢?”和尚告诉他:“这是命。别哭,会有的。”等到太阳快西落时,也没见有人来供养,他越想越难过,想来想去,不禁悲从中来,嚎淘大哭,哭泣不止。和尚很悲悯地说:“你不要哭了,山下送供养的已经到了。”
一会,一个人扛着一张牛皮上山来,他放下牛皮,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说:“师父,我是做牛皮生意的,也没什么东西供养您,就挑了一张最好的牛皮来供养您。”
和尚跟乞丐说:“收下吧,这就是今天的供养。”乞丐一看,实在是太痛苦了,就嚎啕大哭。和尚对他说:“你是个最会做生意的人,一本万利,还不满足吗?”
和尚继续说:“你听著,凡世间的事,都是有因有果的。你前生是个栽缝,这个牛皮贩子前生也是个乞丐,他曾经向你乞讨一个牛皮做针线包,你找遍了所有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块最差的巴掌大的牛皮。你用这么小的一块牛皮换来这么一张大的牛皮,还不满足吗?”
即今之果,前因而定。未来之果,现行而定。所以佛说:“若为人轻贱,是人先世罪业,应堕恶道,以今世人轻贱故,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同样,不受持读诵此经,背觉合尘、胡作非为的人,若为人富贵,是人先世善业,应享福报,以今世人尊仰故,他忘乎所以,借福报而造恶业,则先世善业则为消灭,当堕恶道,受三途苦。
末世学佛,多求福报,若得满足,则佛法灵验,若不得满足,则怀疑佛法,岂不知,因是自作,果是自受。前世杀人,今生被杀,怨怨相报,堕在恶道,若能安住金刚佛性,不为业力所牵,更作善因,化解恶业,则人生便会向善的方向转化。
从前有两家邻居,交情深厚,两家女主人同时怀了孕,于是,两家商定,孩子出生之后,让他们结为兄弟姐妹。后来,两家都生了个男孩,他们从小兄弟相称,在一起长大,比亲兄弟还亲。
兄弟俩长到18岁,该外出谋生了。两家聚在一起,做父母的让两个孩子一起走,纷纷叮咛孩子们要相互照顾。
于是,兄弟俩结伴而行,有一天,两人累了,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歇息。没有想到,哥哥一坐下就动了杀机,一定要杀弟弟。弟弟惊讶地问:“你是我的哥哥,你为什么要杀我呢?”哥哥说:“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想杀你。”弟弟说:“既然非得想杀我,那就杀吧。”哥哥说:“你有什么要求,我都满足你。”弟弟说:“我现在饿了,想吃包子。”哥哥马上就去给弟弟买包子。
哥哥走后,弟弟坐在石头上,朦朦胧胧地就睡着了,这时,来了一位白胡子老人,对弟弟说:“你知道你的哥哥为什么要杀你吗?”“不知道。”老人说:“18年前,你寻仇追杀,就在这里杀了你的哥哥,把刀子就藏在了这块石头底下。你可以掀开石头看看。”梦醒之后,弟弟很费力地把石头掀开,只见石头下压着一个油布包,油布包里裹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子。
弟弟拿着油布包,心情沉重,等到哥哥回来,弟弟说:“我不吃包子了。”哥哥问:“我走了很远的路才买到的,你怎么不吃了呢?”“因为我明白了你为什么要杀我,是因为18年前我在这里杀了你。我欠你的命,只还你命。那时你没有吃包子,我要吃了你的包子,将来还得还你包子。”说着,把刀子递给哥哥看,告诉了他刚才发生的事。哥哥听完,心情也很沉重,想了想,他说:“我不杀你了。”“为什么?”“18年前你杀我,18年后我杀你,再过18年,你又要杀我,冤冤相报,何时是了?不如我们各自谋生去,等我们挣了钱,5年后还在这里见面,用我们挣的钱盖一座寺院,钱少盖小庙,钱多盖大庙。”于是,兄弟俩各奔东西。
兄弟俩都是勤劳的人,5年后都挣下了一笔钱,如约回到那里,盖了一座寺院,起名叫“解冤寺”。
兄弟两人,以一桩善举,了结了一场冤冤相报的恶缘,使自己的人生向着觉悟之道迈进,所谓“先世罪业,则为消灭,当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受持读诵《金刚经》,当下顿断颠倒妄想。妄情顿除,即为“前世罪业则为消灭”。《金刚经》的意旨,就是当下顿断,当下顿见——顿断颠倒妄想,顿见金刚佛性。若向未来求,若向心外求,则违背《金刚经》意旨矣。
若求福报,即使求得三千大千世界的七宝,供养八万四千那由他诸佛,尽属人天小果,有漏之因,且不如明心见性、花开见佛的福报的亿万分之一,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须菩提,我念过去无量阿僧祗劫,于燃灯佛前得值八百四千万亿那由他诸佛,悉皆供养承事,无空过者。若复有人,于后末世,能受持读诵此经,所得功德,于我所供养诸佛功德,百分不及一,千万亿分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于燃灯佛前,得值八百四千万亿那由他诸佛,悉皆供养承事,无空过者。如此修行佛法,也只是在事相上求。若在事相上求佛法,则尘刹事相,生住异灭,究竟不可得。因此,得值八百四千万亿那由他诸佛,悉皆供养承事,无空过者,也比不上受持读诵《金刚经》功德的百千亿分之一,也比不上于燃灯佛前一念顿脱,发明自家心灯。自家心灯一明,则与燃灯佛不二,则为荷担如来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世上没有任何功德能比得上这个功德,这是佛的功德。
从须菩提“深解义趣,涕泪悲泣”这段经文之后,如来是为明心菩萨说的。“深解义趣,涕泪悲泣”之前所说的布施供养之谈,是破菩萨的粗重的人法二执的。“深解义趣,涕泪悲泣”之后所说的布施供养之谈,看似与前面的经文相同,而意却有别,这是破明心菩萨的微细的人法二执的。
若再破了这微细的人法二执,则上不见有佛果可求,下不见有众生可度,中不见有佛法可用,何以故?上下中间,大千世界,全是诸人自己,哪里还有一个能求的我?哪里有一个所求的佛?哪里还有一个能度的我?哪里有一个所度的众生?全体尽是诸人自己。前后经文相似,经意则与前有别,读者当知。
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于后末世有受持读诵此经,所得功德,我若具说者,或有人闻,心则狂乱,狐疑不信。须菩提,当知是经义不可思议,果报亦不可思议。
若善男子,善女人,于后末世有受持读诵此经,所得功德,我若具说者,或有人闻,心则狂乱,狐疑不信。佛说,将来若有人,受持读诵这部《金刚经》,这个人的功德就如同佛的功德一样,那是说之不尽的。有人听了佛这样赞叹受持读诵《金刚经》的功德,非常地欢喜,非常地有信心,这叫做法喜,也是初发心菩萨。然而,有的人听了这样的话,不免心中有些怀疑,受持读诵这部《金刚经》,真的会有这样的功德吗?或许不可能吧。这就叫做“狐疑不信”。佛说的不错,是迷人想错了。
当知是经义不可思议,果报亦不可思议。佛告诉须菩提,这部《金刚经》的功德不可思议,受持读诵这部《金刚经》的果报亦不可思议。佛说不可思议,可惜,人们却偏偏向思议中求。用思议求来的果报,只能是思议——思想观念。学佛的人若是着了思想观念这个相,这个思想观念就成了魔障。既然这部《金刚经》的功德不可思议,那么,我们就应该如佛所说,当下顿断这个思议。思议不起,前后际断,正于此时,仔细体察,这不生不灭的是什么?若人肯于这里回观,回观一次,就是得值一佛,回观二次,就是得值二佛,回观三次,就是得值三佛,乃至回观八百四千万亿次,就是得值八百四千万亿诸佛。佛又说,得值八百四千万亿诸佛,不如一见不再见。为何不再见呢?因为十方全是,回头转脑作么?一见不再见,即是释迦见燃灯,心灯既已明,不再外求。一见不再见,即是一念生佛国,念念无非佛,心外更无他。若人肯回头,即是地前菩萨。若人见空性,即是登地菩萨。若人不再见,功德等于佛。
尔时,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佛告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何以故?须菩提,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则非菩萨。所以者何?须菩提,实无有法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
从此以下,佛与须菩提的往来问答,是破菩萨的微细我、法二执。
初证空性的菩萨,对于一真法界已有几分相应,然而,尚未完全契合,这时,尚有法性之我与妄心众生的相互对待,尚有能度之我与所度众生的相互对待。这样,我与众生,菩提与烦恼,犹有二分之嫌,如同忍辱仙与歌利王,能度与所度相互对待,真心与妄心相互对待,尚未契入绝待无对的真如实相。若欲契合这个真如实相,须借般若之力,扫荡尘沙妄习,直至能所双亡之地,方是究竟佛地。
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金刚经》一开始,长老须菩提就已经提出过这个问题——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现在又问: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从字面上看,文字相同,然而,文义则有别。
前面问:善男子、善女人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这时的须菩提长老,虽然已经证得阿罗汉果,能够安住在空寂之相上,然而,他还没有证悟到空性,也就是还没有证悟到金刚佛性。未证空性的菩萨,往往把“色相我”当作“能度的我”,把“色相众生”当作“所度的众生”。即今须菩提长老已经证悟到了空性,也就是已经证悟到了金刚佛性。这时,证悟了空性的菩萨,往往把“空性我”当作“能度的我”,把“妄心众生”当作“所度的众生”,所以,证悟了空性的菩萨,往往会有这样的疑惑,若住在这个空性上,则无法度众生。若欲度众生,则又心乱不安,这时,应该住在什么地方呢?应该如何降伏这妄心呢——云何应住?云何降伏其心?
当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灭度一切众生,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住着在这个“能度的我”与“所度的众生”上,这便是菩萨的法执,应当消除。菩萨发无上正等正觉的心,不可住在“能度的我”,以及“所度的众生”上。若住了这个“能度的我”与“所度的众生”,这便是住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菩萨发心行道,不应住这个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应当消除这个住着心,这便是度众生,所以佛说,菩萨应生如是心,我应灭度一切众生,实无有一众生得灭度者。
佛与众生,一体不二,实在没有一个“能度的我”与“所度的众生”的相互对待,若起了一个“我度众生”“众生被我度”的心,则非菩萨。所谓真菩萨者,则知众生虚妄,本非实有。既非实有,更有什么“实灭度者”呢?学人当见空性,然而,不可落于断灭,所谓“本位不移,起应万机”。
实无有法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消除了“能度之心”与“所度众生”的二元对待,万法一性,一性万法,这时,万法虽有而寂灭,所以经云:实无有法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于燃灯佛所,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不也,世尊,如我解佛所说义,佛于燃灯佛所,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佛言,如是如是,须菩提,实无有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如来于燃灯佛所,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有方法吗?什么是方法?任何一个具体的方法,都是暂时借用的,从究竟了义的高度来看,这些暂时借用的方法,皆非究竟第一义,所以佛说“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实无有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有人用持名念佛的方法修行,有人用持咒的方法修行,有人用参话头的方法修行。试问,这句佛号可得吗?这个咒可得吗?这个疑情可得吗?乃至于所有的修行方法,只要我们用它一门深入,这个暂时借用的方法就是我们心中的核心执着。我们心中的这个核心执着,是暂时地用来祛病的药。然而,药却不是健康。我们的修行,须“借药以祛病,病除而药亡”,所谓“药病相克,归于同尽”,恢复我们的本来面目。我们修习佛法所用的一切方法,就像这祛病的药,是暂时借来一用的,我们所度的众生,就像这病,也是暂时的,究竟不可得的。我们借用的“方法”,以及我们所度的“众生”,皆属“能所相对的生灭幻法”,而非“绝待无对的真如实相”。
法不可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亦不可得。清净法身佛,众生本来面,能为万相主,不逐四时凋。这个法身佛,推他不去,又如何送与人?揽他不来,又如何从人得?自性光明里,法也不可得,佛也不可得。何以故?自性本自如如,自性本自具足。这个“能所双亡、绝待无对的真如实相”,这个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释迦佛不从燃灯佛那里获得,我们也不从释迦佛那里获得,这是我们人人本自具足的,我们只需依教奉行,契入实相。
须菩提,若有法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者,燃灯佛则不与我授记,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以实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故燃灯佛与我授记,作是言: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何以故?如来者,即诸法如义,若有人言,如来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实无有法,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实无有法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有能得之心,无有所得之法,能所双亡,自肯承当,即为燃灯佛与我授记。燃灯佛与释迦佛一体不异,于一体不异之中“燃灯佛与我授记,作是言: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此授记之声,不从外来,不从人得,亦非无有其事。然而,若一个人,他听到一个声音,说:“我是某某佛,现在与你授记,汝与来世,当得作佛,号某某某。”若听到这样的声音,且以此为实,那么,这个人不但不能作佛,反而会堕入魔道。
汝于来世,当得作佛,号释迦牟尼。当下见性,自肯承当,这“当下”就是燃灯佛与我授记。当下见性,属于见道位。悟后真修,属于修道位。圆满成就,属于究竟位。以“当下见性”为分界线,过去的就是过去世,未来的就是来世。
释迦即能仁,表“全体大用”。牟尼即寂静,表“性体常寂”。我们的金刚佛性本来“全体大用”,我们的金刚佛性本来“性体常寂”,所以,释迦牟尼就是我们的自心实相,就是我们的金刚佛性,就是我们的法性身。大愚法师云:
拈花怎么传,不妨密且禅,
归隐扬眉际,相逢瞬目边。
一期从古棹,三界任横眠,
临行无剩语,珍重一声○。
更有裴休与黄檗禅师的一段公案:
公(裴休)一日,拓一尊佛于师前,跪曰:请师安名。师召曰:裴休。公应诺。师曰:与汝安名竟。公礼拜。
如来者,即诸法如义。如者,一体如如。来,任运自在。我们着相,被法相所障,被事相所障,所以,不得一体如如,所以不得任运自在,所以不得诸法如义。然而,圆证自心本性的人,却能诸法如义。
实无有法,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佛再次肯定须菩提的回答:不懂得佛法的人,以为如来得到了一个无上的佛法。须菩提,我实话告诉你,实无有法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从《金刚经》的经意来说,众生所用的任何修行方法,包括念佛、念咒、礼拜、布施、持戒、忍辱等等,皆是生灭法,而非究竟实法,所以说,实无有法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明白佛法的人,以为有一个办法可用,总以为有一个佛法可得。可是,从《金刚经》的经意来说,佛是本来佛,向外求不得。法是生灭法,究竟不可得。
须菩提,如来所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于是中无实无虚,是故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须菩提,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如来所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于是中无实无,是故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如来所得的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不是从燃灯佛那里获得的,这是释迦牟尼佛本有的,也是一切众生本具的。从自己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宝贝,这怎么叫做“我得到了一个宝贝”呢?就像一个人,他找不到自己的头,他就到处寻找,自己都快找疯了,这时,他遇到一个人,这个人告诉他,你的头不是在你的肩膀上好端端地吗?你简直是以头找头。这个人豁然之间明白了,我的头就在我这里,从来就没有丢失过。你说这个人,他找到自己的头时,他是得到了一个头吗?如果他得到了一个头,那么,这个人就是头上安头,就是梦中之事。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是我们每个人的本来面目,不是从别人那里寻来的。
这个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虽然不是从别人那里得到的,然而,当我们发现了这个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的时候,也不妨借用一下“得到”这个词,叫做如来所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于是中无实无虚。从性体上说讲,这个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无有形相,无有边际,然而,从性相上来说,这个阿耨多罗三藐三菩,具足万德,妙用恒沙。对于还没有发现这个大宝贝的人,我们常常告诉他,这个大宝贝无形无相。等他发现了这个大宝贝的时候,我们就会告诉他,大千世界的相,就是这个大宝贝的相,“是故如来说,一切法皆是佛法”,一切相皆是心相,无实无虚,无是无非,无善无恶,无真无假。
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佛陀刚刚说过“一切法皆是佛法”,佛陀又接着说:“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一切法皆是法身的显现,一切法皆是法身的妙相,犹如水里的波浪,一切皆是水的现相。然而,我们不要执着于某个波浪是水,如果我们执着某个波浪是水,那么,这个波浪灭时,岂是水灭。一切法皆是佛法,然而,我们却不可执着在一切法上,故经云:所言一切法者,即非一切法,是故名一切法。
须菩提,譬如人身长大。须菩提言,世尊,如来说人身长大,则为非大身,是名大身。须菩提,菩萨亦如是,若作是言,我当灭度无量众生,则不名菩萨。何以故?须菩提,实无有法名为菩萨,是故佛说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
如来说人身长大,则为非大身,是名大身。大小长短,无非是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所谓虚妄者,即生灭法也。大身小身不可得,长身短身终归灭。所以经云“人身长大,则为非大身,是名大身”。大小长短之相,也只是个暂时幻现的假名相而已。
菩萨亦如是,若作是言,我当灭度无量众生,则不名菩萨。所言菩萨者,法身所起之功用,且不是究竟实法。从佛眼而观之,菩萨也是众生之一,所谓菩萨度众生,即是以道心众生度轮回众生,以布施度悭贪,以持戒度放逸,以忍辱度嗔恨,以精进度懈怠,以禅定度散乱,以智慧度愚迷。菩萨度众生,尚有个“能度与所度”,故着了能度的我与所度的众生,所以佛说,菩萨“若作是言,我当灭度无量众生,则不名菩萨”。以佛眼而观之,无量无边的菩萨,皆是佛身的庄严,皆是法身佛的功德,也是法身佛的化现,所以称之为化身。因为是化身之故,是生灭法,所以这些化身,这些生灭法,究竟不可得,所以教下有言,报化非真佛,亦非说法者。
行菩萨道的菩萨,且不可以执着于这个菩萨相,也不可以执着于这个众生相,因为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生灭法),究竟不可得,所以佛说“实无有法名为菩萨”,所谓菩萨,则非菩萨,是名菩萨。
若从修行的过程而论,从凡夫到究竟成佛,这中间的种种次第,种种行相,种种境界,以佛眼而观之,皆如梦幻泡影,究竟不可得。行菩萨道的人,不可着菩萨相,不可着众生相,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
是故佛说一切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一切相皆是心相,一切法皆是佛法。这生生不息、灭灭不已的万相,这生生不息、灭灭不已的万法,无有一相一法是永恒不变的,无有一法是永恒常在的,与金刚佛性相比,犹如镜中相,犹如水中泡,无常无我。既然无我,哪里更有人?既然无人,哪里更有众生?既然无众生,寿者相亦不破而自破。
须菩提,若菩萨作是言,我当庄严佛土,是不名菩萨。何以故?如来说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须菩提,若菩萨通达无我法者,如来说名真是菩萨。
如来说庄严佛土者,即非庄严,是名庄严。若菩萨有这样的想法,我修六度万行,我念佛号,是为了庄严佛土。有这样的想法的菩萨,则不是真正的菩萨。何以故?从究竟了义的境界上来看,实无“能庄严”与“所庄严”的相互对待,行菩萨道的人,若执着于“能庄严的我”与“所庄严的佛土”,那就是着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那就等于落入了能所相对的二元世界,那就等于还没有契入不二,那就不是真正的菩萨。尚未证悟空性的人,他不知“森罗万相,全是自己”,他总是落在相对法中,所以佛说,落在相对法中的菩萨,虽然可以称为菩萨,然而却非真正的菩萨。
若菩萨通达无我法者,如来说名真是菩萨。所谓“通达无我法”,就是通达实相法,就是明心见性。通达无我法的菩萨,如来说名真是菩萨,也即明心见性的菩萨,如来说是真菩萨。
无我真无我,体性人人同。若人识得同,无人亦无我。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肉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肉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天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天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慧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慧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法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法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有佛眼不?如是,世尊,如来有佛眼。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恒河中所有沙,佛说是沙不?如是,世尊,如来说是沙。
肉眼、天眼、慧眼、法眼、佛眼,乃佛性所显的五种功能。
《人天眼目》云:
如何是肉眼?憎爱何足贵,贪嗔事转多。如何是天眼?恢恢常不漏,历历太分明。如何是慧眼?金地遥招手,江陵暗点头。如何是法眼?青山常不露,遍界不曾藏。如何是佛眼?慈悲利一切,方便有多门。
《祖庭事苑》云:
肉眼,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外不见内,见昼不见夜,以此得故求天眼。天眼见和合因缘生假名之物,不见实相,所谓空、无相、无作、无生、无灭,如前、中、后亦尔。为实相故求慧眼,得慧眼见众生尽灭一异相,舍离诸著,不受一切法,智慧自内灭,是名慧眼。但慧眼不能度众生,无所别故,以是求法眼。法眼令是人行是法得是道,知一切众生各各方便门令得道,证法眼不能遍知度众生方便道,以故求佛眼。佛眼无事不知,覆障离密无不见知者。
肉眼:《大智度论》云:“见近不见远,见前不见后,见外不见内,见昼不见夜,见上不见下。以此碍故,求天眼。”
天眼:《大智度论》云:“得是天眼,远近皆见,前后、内外,昼夜、上下,悉皆无碍,是天眼见和合因缘生假名之物,不见实相,所谓空、无相、无作,无生、无灭,如前,中、后亦尔。为实相故,求慧眼。”又云:“于眼得色界四大造清净色,是名天眼。天眼所见自地及下地六道中众生诸物,若近若远若粗若细诸色莫不能照。是天眼有二种:一者从报得,二者从修得。”
慧眼:《大智度论》云:“不见众生,尽灭一异相,舍离诸着,不受一切法,智慧自内灭,是名慧眼。但慧眼不能度众生。所以者何?无所分别故,以是故求法眼。”《思益经》三曰:“慧眼为见何法?答言:若有所见,不名慧眼。慧眼不见有为法,不见无为法。”《智度论》云:“为实相故求慧眼,得慧眼不见众生尽灭一异相,舍离诸著,不受一切法,智慧自内灭,是名慧眼。”
法眼:指彻见佛法正理之智慧眼。系五眼之一。此眼能见一切法之实相,故能分明观达缘生等差别法。菩萨为度众生,以清净法眼遍观诸法,能知能行,得证是道,又知一切众生之各各方便门,故能令众生修行证道。
佛眼:《无量寿经》卷下:“佛眼具足,觉了法性。”《法华文句》卷四下:“佛眼圆通,举胜兼劣。又四眼入佛眼,皆名佛眼。”《法华经·方便品》:“舍利弗当知,我以佛眼观,见六道众生,贫穷无福慧。”
佛眼之外,无别四眼。四眼乃佛眼之功用,佛眼乃四眼之根本,然而,众生迷四眼之根本——佛眼,逐四眼之功用,故有背觉合尘之病,亦同呼声捉响之人,故佛说《金刚经》,摄四眼归于佛眼,以使众生归本还原,得成佛道。
《金刚经解义》云:
一切人尽有五眼,为迷所覆,不能自见,故佛教除迷心,即五眼开明,念念修行般若波罗蜜法。初除迷心,名为第一肉眼。见一切众生皆有佛性,起怜愍心,是名为第二天眼。痴心不生,名为第三慧眼。着法心除,名为第四法眼。细惑永尽,圆明遍照,名为第五佛眼。又云:见色身中有法身,名为天眼。见一切众生各具般若性,名为慧眼。见性明彻,能所永除,一切佛法本来自备,名为法眼。见般若波罗蜜,能生三世一切法,名为佛眼。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恒河中所有沙,佛说是沙不?如是,世尊,如来说是沙。既然佛具有五眼,那么,是否看到的世界与我们所看到的世界不一样呢?有些学佛的人,总是生出许多的奇特想法,以为我们的境界是如何的局限,佛的境界是如何的玄妙,我们看不到的,佛都能看到,我们做不到的,佛都能做到。关于佛的这些奇特想法,其实,都属于妄想,违背了佛法。就实论之,佛的境界,就是“原本的心界”,心界具足十方三世,心界具足一切万法。可惜,众生着相,随境流迁,结果虚受梦中苦,妄得梦中乐,其实,究竟不可得。
为了打破我们的希奇玄妙的想法,佛问须菩提长老,恒河中所有沙,佛说是沙不?如是,世尊,如来说是沙。依此类推,佛的境界,无有奇特,平常又平常,见山也是山,见水也是水。可是,学佛的人,总爱玄想,在有形空间的某个地方,有一个极乐世界,在有形空间的某个地方,有一个娑婆世界,在有形空间的某个地方,有一个极苦的地狱,岂不知,这都是依文解义,三世佛冤。
须菩提,于意云何?如一恒河中所有沙,有如是沙等恒河,是诸恒河所有沙数,佛世界如是,宁为多不?甚多,世尊。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所以者何?须菩提,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
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无量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皆是生灭幻法,究竟不可得。无量众生,若干种心,乃如来家里事,如来岂能不知?自性是如来,烦恼即众生,故《中峰三时系念仪范》云:“自性众生誓愿度,自性烦恼誓愿断,自性法门誓愿学,自性佛道誓愿成。”
学人把如来与众生当作两截,以为这个是众生,那个是如来。岂不知,这是妄分彼此。就实言之,佛与众生,一体不二,犹如水之与波。
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金刚经》中所说的“心”,不同于禅宗所说的“心”。禅宗所说的“心”,是从“心体”上而言,《金刚经》中所说的“心”,是从“心相”上而言,所以,从心相上来说,过去的心相不可得,现在的心相不可得,未来的心相不可得。若从心体上而观之,过去、现在、未来之心相,尽在心体中虚生幻灭。虚生幻灭之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若见如是事,即是见如来。
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这里所说的“心”,是指心相,心的现象。过去的心相已经过去,了无踪迹,故曰过去心不可得。对于过去的事,我们虽然能够回想起来,然而,当我们回想起来的时候,它就是现在心,就是我们现在的一个心相。其实,即使这个现在的心相,也是不可得的,因为我们刚说现在,它就已经过去,它是刹那不住的。至于未来心,因为未来还未来,更是不可得。我们想象的未来景象,其实,也是现在的心相。这过去的心相不可得,现在的心相不可得,未来的心相不可得,三际心相,如空中电,如谷中响,在我们的自性中虚生幻灭,所以说,三际之相,皆不可得。傅大士颂曰:“过去灭无灭,当来生不生,常能作此观,真妄坦然平。”
德山禅师,简州周氏子,丱岁出家,依年受具,精究律藏,于性相诸经贯通旨趣,尝讲《金刚般若》,时谓之周金刚。尝谓同学曰:一毛吞海,海性无亏,纤芥投锋,锋利不动,学与无学,唯我知焉。后闻南方禅席颇盛,师气不平,乃曰:出家儿千劫学佛威仪,万劫学佛细行,不得成佛,南方魔子敢言直指人心,见性成佛,我当搂其窟穴,灭其种类,以报佛恩。遂担《青龙疏钞》出蜀,至澧阳,路上见一婆子卖点心,因次,德山禅师便歇歇脚,充充饥,买点点心吃,婆指担曰:这个是什么文字?师曰:《青龙疏钞》。婆曰:讲何经?师曰:《金刚经》。婆曰:我有一问,你若答得,施与点心,若答不得,且别处去。《金刚经》道,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未审上座点那个心?师无语。遂往龙潭,至法堂曰:久向龙潭,及乎到来,潭又不见,龙又不现。潭引身曰:子亲到龙潭。师无语,遂栖止焉。一夕,侍立次,潭曰:更深何不下去?师珍重便出,却回曰:外面黑。潭点纸烛度与师。师拟接。潭复吹灭。师于此大悟,便礼拜。潭曰:子见个什么?师曰:从今向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也。至来日,龙潭升座谓众曰:可中有个汉,牙如剑树,口似血盆,一棒打不回头,他时向孤峰顶上,立吾道去在。师将《疏钞》堆法堂前,举火炬曰: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遂焚之。
佛说三心不可得,意在何处?意在破相显真。破三际之相,显常寂之真。常寂之真,又在何处?答曰:在诸人六根门头上放大光明。
须菩提,于意云何?若有人满三千大千世界七宝以用布施,是人以是因缘,得福多不?如是,世尊,此人以是因缘,得福甚多。须菩提,若福德有实,如来不说得福德多,以福德无故,如来说得福德多。
以有相七宝,求有相福德,因果前后,虚生幻灭,究竟不可得。有相布施,有相福德,于自性中,如同泡影,非有实性。若人不明如来真相,以有相之因而求有相之果,此等作为,则落于因果,堕在生死。
莫闻说“福德无”,便以为“作恶无报,行善无福”。何以故?般若部的经典,凡说“无”字,皆表“究竟不可得”之义,也就是凡所有相,究竟不可得。佛说“福德无”,唯令众生离福德相,契解脱道。可惜,众生执着于有相布施,妄求个有相福德,结果落于生灭法,堕在生死里。殊不知,所施的六尘七宝,所得的六尘福德,皆无自体,故佛以“福德无”而破之。
须菩提,于意云何?佛可以具足色身见不?不也,世尊,如来不应以具足色身见。何以故?如来说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须菩提,于意云何?如来可以具足诸相见不。不也,世尊,如来不应以具足诸相见。何以故?如来说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诸相具足。
这一段经文是破众生的色相执。众生着于佛的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以为这个庄严相即是佛。对佛色相的这种执着,则成了见性成佛的障碍。有了这种障碍,则不得见真佛。佛悯众生,为了破除众生的佛相执着,故令其离佛相而见佛真,离诸相而见千变万化的主人公,所以说,“如来不应以具足色身见”,“如来不应以具足诸相见”,虽然不应以具足色相见,然而,也不是断灭空,故曰“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诸相具足,即非具足,是名诸相具足。”《金刚经》的方法,唯重这个“非”字。用此一“非”,扫荡一切。一扫之下,万相顿脱。于此顿脱之时,学人须凭着这般若慧光,得见这不落是非有无的常寂心光。依此常寂心光而观天下万相,则山河大地即是如来。
若不能于“非”下顿脱诸相,明悟自心,那么,就会着于诸相,被诸相所障,所以,从方法上来说,《金刚经》唯重这个“非”字,以此“非”字而破一切相。禅宗祖师则更有发挥,面对着相的众生,非棒即喝。大家试想,冷不防时,突然遭一棒。这一棒之下,还有个什么?万相顿脱而不无,所谓“具足色身,即非具足色身,是名具足色身”,所谓“诸相具足,即非诸相具足,是名诸相具足”。此一“非”字,具有“顿脱诸相”之功。此一“名”字,具有“体相不二”之德。
《黄檗断际禅师宛陵录》云:
云:现三十二相,及度众生,何得言无?
师(黄檗禅师)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佛与众生,尽是汝作妄见,只为不识本心,谩作见解。才作佛见,便被佛障,作众生见,被众生障,作凡作圣、作净作秽等见,尽成障,障汝心故,总成轮转,犹如猕猴,放一捉一,无有歇期。一等是学,直须无学,无凡无圣,无净无垢,无大无小,无漏无为,如是一心中,方便勤庄严,听汝学得三乘十二分教,一切见解,总须舍却,所以,除去所有,唯置一床,寝疾而卧,只是不起诸见,无一法可得,不被法障,透脱三界凡圣境域,始得名为出世佛,所以云:稽首如空无所依,出过外道。心既不异,法亦不异,心既无为,法亦无为,万法尽由心变,所以,我心空故诸法空,千品万类悉皆同。尽十方虚空,同一心体,心本不异,法亦不异,只为汝见解不同,所以差别,譬如诸天共宝器食,随其福德,饭色有异。十方诸佛,实无少法可得,名为阿耨菩提。只是一心,实无异相,亦无光彩,亦无胜负。无胜,故无佛相。无负,故无众生相。
云:心既无相,岂得全无三十二相、八十种好化度众生耶?
师云:三十二相属相,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八十种好属色,若以色见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黄檗禅师这段开示,单举此一“非”字,令人直下见性。佛说一“非”字之后,何以更说一“名”字?此一“名”字,扫是荡非,迁有除无,令人归于不二。
须菩提,汝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有所说法。莫作是念。何以故?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须菩提,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
佛对须菩提说:“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认为如来有所说法。你如果认为如来有所说法,那就是不懂我的意,也可以说是违背了我的意。说法的人无法可说,这才是真正地说法。”这段经文,意在打破佛与万法的对立,并且告诉有缘读到这段经文的人,佛是常寂之体,法是生灭之相,佛之与法,体之与相,原本不二。
佛陀大慈大悲,为诸众生破一切相,所谓破布施相、人我相、报身相、说法相等等,使诸众生脱相而证真。不脱报身相,难见法身真,着于所说法,昧却说法人。
汝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有所说法。莫作是念。如来说法,本无一法可说,只就众生所执而破除之,故《金刚经》常说一个“非”字,常说一个“无”字,此“非”此“无”,以及类似的言说章句,皆属遮止之辞,以遮止众生的执着,以使众生得见自心实相。因为如来所说的法,皆是遮止之辞,皆是当机而用的法相,故亦当脱去,以达如来本性怀。若人舍弃了“有相”而着了“无相”,那么,这个人亦不达如来本性怀。着有着无,皆属歧途,故有如来的“扫有荡无”之说。这个“扫有荡无”之说,就是《金刚经》常常说的“是什么,非什么,名什么”。“是什么”,这是众生的执着,执着于布施相,执着于如来相,执着于法相。“非什么”,这是佛陀的破相显真之法,破除众生所执的布施相,破除众生所执的如来相,破除众生所执的法相,令众生顿证空性。“名什么”,为防止众生落于空寂断灭,故特说一“名”字,也即诸相非相,不废假名。佛陀如是荡涤一切,意在妙有真空。
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不能解我所说故。若人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那么,若人言如来无所说法,还是谤佛否?答曰:不见得。何以故?因为谤佛并不是世俗的“诋毁”“谩骂”之义,而是“背觉合尘”的别称。若着于如来有所说法,即是着了“有相”,是背觉合尘,则为谤佛。若着于如来无所说法,即是着了“无相”,亦是背觉合尘,亦为谤佛。试问:如来有所说法耶?如来无所说法耶?若说“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若说“如来无所说法”,亦是谤佛。何以故?说有着于有,说无着于无。着有着无,皆是谤佛。
说法者无法可说,是名说法。这句经文,依然是“是什么,非什么,名什么”的表达方式。“说法者”这句经文,是肯定如来有所说法。若无所说法,又何以言“说法者”呢?也就是说,一切法音,皆是佛说。“无法可说”这句经文,是否定如来所说的音声言语。若有所说法,那么,如来所说的音声言语,即今又何在呢?诸佛所说,音声言语,亦属生灭,不可着了这个生灭法。“是名说法”这句经文,是说法界实相,真空妙有。
世尊说法,即相离相,即离同时,所谓妙用恒沙,不染一尘,所以,我们不可落于“如来有所说法”,亦不可落于“如来无所说法”,我们应顿脱有无二相,直下契合实相,这便是《金刚经》的意。
尔时慧命须菩提白佛言:世尊,颇有众生,于未来世,闻说是法,生信心不?佛言:须菩提,彼非众生,非不众生。何以故?须菩提,众生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
着于众生,即落众生见。若落众生见,则难脱佛见。佛见不脱,众生见不去,佛与众生,俨然相对。若如此而求解脱者,则无由出离。脱开两头,不立凡圣,是心平等,无有高下,即是真正见解,所以佛说:“众生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
这段经文,破菩萨的众生相。菩萨要想成佛,须度尽法界众生,若有一众生而不得度,则彼菩萨不得成佛。然而,法界实有众生否?佛言“彼非众生,非不众生”,“众生者,即非众生,是名众生。”众生如幻,不是实有。如幻众生,亦非实无。可是,菩萨的修行,往往着了众生相,以为众生实有,结果,以我度他,生出四相。所谓能度的是我(我相),所度的是他(人相),能所相对,即是众生相,坚固执着,即是寿者相。
一切众生,无非是佛,犹如大海中的波浪,无非是水。若不明心,妄起我见,以菩萨我,度众生他,如此度众生,恰似呼声止响,恰似起心止念,恰似起风止浪。当下无心,顿悟实相,这是回家捷径,这是教外别传。实相即明,则见所度不实。所度不实,能度何存?本来光皎皎地,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更有什么众生可度?更有什么佛可成?此时,返观多生历劫度生之事,皆属菩萨的梦中作为。
颇有众生,于未来世,闻说是法,生信心不?须菩提长老的这一问,显示出了须菩提长老的救度众生之心。
何谓众生?未悟空性之前,以色身为众生。已悟空性之后,以妄心为众生。殊不知,在佛的眼里,众生乃空性随缘之现相,幻生幻灭,无有实际。若说其有,则一法不可得。若说其无,则万相未曾无。庞居士曰:“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若不识这真空妙有,而被这幻相所迷,则假名众生,亦名妄情。若识得这真空妙有,湛然常寂,随缘现相,则一切作用,皆名妙用,亦名庄严。
若就共业妄习上来说,则有正法末法之分。着于妄习,随业流转,迷却根本,不知还原,如此轮转,即是末法。不逐幻境,不随业迁,如如不动,返本还原,如此修行,即是正法。
若就实相理体上来说,实无正法末法之别。实相理体,横廓三际,遍含十方,过去非实,未来非真,刚说现在,已无踪迹。这普现三际、遍含十方的实相理体,亘古亘今只如此,哪里有什么实际地过去未来之相呢?哪里有什么实际的正法末法之时呢?
须菩提长老问佛:颇有众生,于未来世,闻说是法,生信心不?“是法”就是这个“具足万法而一尘不染的金刚佛性”,就是这个“演说万法而无法可说的妙明真心”。诸人本自具足这个金刚佛性,诸人本自具足这个妙明真心,可是,对于这个法,能“生实信”的人又有几个呢?十有五双几乎都是向外求的人。如此外求,不属正信。所谓正信,第一,信释迦佛所说法,法法皆是妙法,皆能了生死。第二,信自己本具如来智慧德相,依法修行,定能成佛。我们“闻说是法”,能生信心否?若深信“自心是佛”,不再向外驰求,即是“闻说是法,生信心”。
彼非众生,非不众生。何以故?须菩提,众生众生者,如来说非众生,是名众生。针对须菩提长老的问题,佛告须菩提:“彼非众生,非不众生。”若就实相而言,佛与众生,同体不二,这正是“彼非众生”,这也正是佛法的难信之处。若就烦恼而言,迷人起妄逐妄,呼声捉响,于本无生灭中而妄受生灭,于本无得失中而妄受得失,这正是“非不众生”。何以故?还是那三句——众生者,即非众生,是名众生。所谓众生,即是妄习烦恼。所谓非众生,妄习烦恼,非有实际。所谓是名众生,水月空花,不废假名。
若人着于未来相,着于众生相,着于佛相,着于法相,等等,凡有所着,皆属众生。然而,众生非实,假名众生。过去如是,现在如是,未来如是。若如是者,哪里更有什么真实的未来呢?哪里更有什么真实的众生呢?学佛的人,不可追逐幻相,若追逐幻相,便是自入众生位,自作众生梦。
须菩提白佛言:世尊,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无所得耶?佛言:如是如是。须菩提,我于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乃至无有少法可得,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复次,须菩提,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以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所言善法者,如来说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无所得。若有所得,必有所失。落于得失,即属生灭,即是众生轮回之相。
佛所得之法,人人本具,不属外求而得,故曰“无有少法可得”。经云:
贫女人舍内,多有真金之藏,家人大小,无有知者。时有异人,善知方便,语贫女言:我今雇汝,汝可为我耘除草秽?女即答言:我今不能,汝若能示我子金藏,然后乃当速为汝作。是人复言:我知方便,能示汝子。女人答言:我家大小,尚自不知,况汝能知?是人复言:我今审能。女人答言:我亦欲见,并可示我。是人即于其家,掘出金藏。女人见已,心生欢喜,生奇特想,宗仰是人。善男子,众生佛性,亦复如是,一切众生,不能得见,如彼宝藏,贫人不知。善男子,我今普示一切众生所有佛性为诸烦恼之所覆蔽,如彼贫人有真金藏不能得见。如来今日普示众生诸觉宝藏,所谓佛性。一切众生见是事已,心生欢喜,归仰如来。善方便者,即是如来。贫女人者,即是一切无量众生。真金藏者,即佛性也。
真金宝藏,乃贫女家中之本有。金刚佛性,亦一切众生之本具。既然是本应有,那么,迷时不曾失,获时未曾得。
须菩提长老提出“佛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为无所得”的问题。佛为之印证曰:如是如是。佛肯定了这个“无所得的得”。那么,如何是这个“无所得的得”呢?这就要靠自己参究了,然而,这种参究却不是用意识去思想,因为思想的结果只能是思想,不是“不生不灭,不来不去”的本法。如何是这个“无所得的得”呢?学人面对这个问题,如果能像饿汉子对着个铁馒头,吃又吃不得,走又走不得(解又解不开,放又放不下),这种状态,就是参禅。任何学佛有成就的人,都有一个疑情未解的时期,这个未解的疑情,就是他心中的莲花苞。这个莲花苞,蕴育即久,久久纯熟,便能花开见佛。所谓花开,就是智慧花开。所谓见佛,就是见自性佛。见自性佛,就是见十方三世诸佛。十方三世诸佛,在这里无二无别。
邓州香严智闲禅师青州人也,厌俗辞亲,观方慕道,在百丈时性识聪敏,参禅不得。洎丈迁化,遂参沩山。山问:我闻汝在百丈先师处问一答十,问十答百,此是汝聪明灵利,意解识想,生死根本。父母未生时,试道一句看。师被一问,直得茫然,归寮将平日看过底文字从头要寻一句酬对,竟不能得。乃自叹曰:画饼不可充饥。屡乞沩山说破,山曰:我若说似汝,汝已后骂我去,我说底是我底,终不干汝事。师遂将平昔所看文字烧却,曰:此生不学佛法也,且作个长行粥饭僧,免役心神。乃泣辞沩山。直过南阳睹忠国师遗迹,遂憩止焉。一日,芟除草木,偶抛瓦砾,击竹作声,忽然省悟,遽归沐浴焚香,遥礼沩山,赞曰: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何有今日之事。乃有颂曰:
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持,
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
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
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
沩山闻得,谓仰山曰:此子彻也。仰曰:此是心机意识,著述得成,待某甲亲自勘过。仰后见师,曰:和尚赞叹师弟发明大事,你试说看。师举前颂。仰曰:此是夙习记持而成,若有正悟,别更说看。师又成颂曰:
去年贫,未是贫,今年贫始是贫。
去年贫,犹有卓锥之地,今年贫,锥也无。
仰曰:如来禅许师弟会,祖师禅未梦见在。
师复有颂曰:
我有一机,瞬目视伊。
若人不会,别唤沙弥。
仰乃报沩山,曰:且喜闲师弟会祖师禅也。(玄觉云:且道如来禅与祖师禅分不分?长庆棱云:一时坐却。)
疑团不去,萦绕心头,思虑不得,放弃不得,如此之状,即是参禅。参究既久,内因成熟,磕着碰着,豁然开解,如此之状,假名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得阿耨菩提时,则无有少法可得。若有所得,必有所失,落于得失,即成生灭,不名阿耨菩提。若有我得,必有他不得。我得他不得,则落于人我,心即不平等,则有高下之分,不名阿耨菩提。那么,如何是阿耨菩提?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亦无人,亦无我,万法皆空,不落断灭,是名阿耨菩提。
是法平等,无有高下,是名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我们一说到法,就会想到某个具体的方法,其实,这里所说的“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个“是法”不是指某个具体的方法,而是指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个根本大法。这个法,人人平等,无有高下。这个法,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一切皆无,空诸所有,不落断灭。这是个什么境界?经云:若人欲知佛境界,当净其意如虚空。学佛之人,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见闻觉知,起心动念,犹如明镜照相,不留纤毫,如是分别——见山还是山,见水还是水。如是运用——如是治山,如是治水。若能如是,方是逍遥自在人。
菩萨行道,当离能所之心。若有能得,即是我相。若有所得,即是人相。能所相对,即是众生相。妄见坚固,即是寿者相。若无能得,则无我相。若无所得,则无人相。能所双亡,则无众生相。众生度尽,则无寿者相。四相皆无,即是大有,即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可是,人们不知道这个法,所以,便向差别相上认取,认为这个法正,那个法邪,这个法高,那个法低。其实,这都不是“是法”,都不是“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个法。
过去有个讲《金刚经》的法师,正讲到“是法平等,无有高下”这句经文,这时,就有一位禅师问了一个问题,他问道:既然“是法平等,无有高下”,那么,为什么南山高、北山低?若人不见性,则不见“是法平等”。若不见“是法平等”,则不见“万法平等”。试问:哪个是“是法”?哪个是“万法”?
黄檗禅师云:“若观佛作清净光明解脱之相,观众生作垢浊暗昧生死之相,作此解者,历河沙劫终不得菩提。”又云:“此本源清净心,与众生诸佛世界山河,有相无相,遍十方界,一切平等,无彼我相。此本源清净心,常自圆明遍照。”诸人何不识取这本自具足的本源清净心?是法平等,无有高下。
修一切善法,即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这里的“善法”,并不是指“善恶”的“善”,而是指“离一切诸相”。离一切诸相,即是修一切善法。何以见得?《金刚经》一路下来,为我们破除功德相,为我们破除四相,为我们破除佛相,为我们破除法相,为我们破除一切相。既然如此,《金刚经》讲到这里,怎么又会让我们舍恶相而取善相呢?若就世间境界来说,舍恶取善,已属高尚,然而,若就《金刚经》而言,舍恶取善,亦属造业,必受轮回。《金刚经》不是让我们住在人天乘上,而是让我们超越人天,做个三界自由人。若欲超越三界,当须识得这三界的主人。莫向天外觅主人,只此空心即真身。若欲识得这个主人——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我们必须“修一切善法”——“离一切诸相”。何以故?离一切诸相,则名诸佛。所谓离一切诸相,所谓修一切善法,就是对境不取,于法无染。修即无修,得亦无得。以无修无得故,是名真善法,是名得菩提。
所言善法者,如来说即非善法,是名善法。如来所说的“善法”,亦是假名,不可执实。何以故?如来所说法,皆不可取,不可说,非法,非非法。然而,众生以为是实,起心着相,追逐幻影,结果,落入如梦如幻的生死轮回中,将虚妄生死而作实受。佛兴大慈悲,令修一切善法,离一切诸相。众生依之而行,皆得醒梦。梦醒之时,方知善法亦非实,乃一时对治之药。梦既已醒,“所对”已无,“能对”何存?所以,即使这个“善法”,也非实有,而是假名,所言善法者,如来说即非善法,是名善法。
须菩提,若三千大千世界中,所有诸须弥山王,如是等七宝聚,有人持用布施。若人以此般若波罗蜜经,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他人说,于前福德,百分不及一,百千万亿分,乃至算数譬喻所不能及。
佛还是以布施无量七宝的福德作比较。若人受持读诵《金刚经》,乃至四句偈,为他人说,其福德远远超过用无量七宝布施的人。何以故?有相布施为因,有相福德为果。由因得果,果又成因,因果循环,生死轮转,岂能比得上受持般若波罗蜜经的功德?
傅大士颂曰:
施宝如沙数,唯成有漏因,不如无我观,了妄乃名真。
欲证无生忍,要假离贪瞋,人法知无我,逍遥出六尘。
受持读诵般若波罗蜜经,能令众生证得阿耨多罗三菩提,能令众生究竟成佛,所以,布施无量无数的有相七宝,也比不上依照佛陀的教导,识得这个本自具足的金刚佛性,识得这个具足万法的无相法宝。识得这个本自具足的金刚佛性,识得这个具足万法的无相法宝,是解脱之正因。离此一途而求解脱,无有是处。《景德传灯录》记载:
第二十七祖般若多罗者,东印度人也,既得法已,行化至南印度,彼王名香至,崇奉佛乘,尊重供养,度越伦等,又施无价宝珠。时王有三子,其季开士也,尊者欲试其所得,乃以所施珠问三王子曰:此珠圆明,有能及此否?第一子目净多罗,第二子功德多罗,皆曰:此珠七宝中尊,固无踰也,非尊者道力,孰能受之?第三子菩提多罗曰:此是世宝,未足为上,于诸宝中,法宝为上。此是世光,未足为上,于诸光中,智光为上。此是世明,未足为上,于诸明中,心明为上。此珠光明,不能自照,要假智光,光辩于此。既辩此已,即知是珠。既知是珠,即明其宝。若明其宝,宝不自宝。若辩其珠,珠不自珠。珠不自珠者,要假智珠而辩世珠。宝不自宝者,要假智宝以明法宝。然则师有其道,其宝即现。众生有道,心宝亦然。尊者叹其辩慧,乃复问曰:于诸物中,何物无相?曰:于诸物中,不起无相。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高?曰:于诸物中,人我最高。又问:于诸物中,何物最大?曰:于诸物中,法性最大。尊者知是法嗣。
须菩提,于意云何,汝等勿谓如来作是念,我当度众生。须菩提,莫作是念。何以故?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若有众生如来度者,如来即有我人众生寿者。须菩提,如来说有我者,则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须菩提,凡夫者,如来说则非凡夫,是名凡夫。
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未契空性,着相取舍,即是颠倒众生。人法顿空,契合实相,即是明心菩萨。性相一如,无自无他,即是主人公。我心本空,我心本妙,我心本明,我心本净。此妙明真心,绝待无对,全体一真,所谓“实无有众生如来度者”。
佛对须菩提说:你不要有这样的想法,认为如来有众生可度。我实话告诉你,实在是无众生可度。你如果认为如来有众生可度,那就等于说如来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这段经文,意在打破佛与众生的对立,并且告诉有缘读到这段经文的人,佛是无相之体,生是假有之相,佛与众生,一体不二。
佛与众生,一体不二,又有谁来度谁呢?实无众生如来度者。既无众生,如来何立?凡圣不立,超然独立。正于那么时,不须他处觅如来,只此当下是本师。
如来说有我者,则非有我,而凡夫之人以为有我。如来所说的“我”,是清净无染的“我”,是能生万法的“我”,是无量包容的“我”,是生佛不二的“我”。这个“我”,能生万法,一尘不染,岂能染于“我相”?这个“我相”,属于生灭法,无有实际,可是,凡夫之人,执着于我,堕在生死梦中。梦虽是假,梦者实受。所以说,一切迷人,妄受轮回。
凡夫者,如来说则非凡夫,是名凡夫。就实际而言,凡夫圣贤之相,乃至一切万相,在圆觉性体中犹如海中的水泡,犹如空中的闪电,生灭闪烁,无碍本体。黄檗禅师说:“本来清净皎皎地,无方圆、无大小、无长短等相,无漏无为,无迷无悟,了了见,无一物,亦无人,亦无佛,大千沙界海中沤,一切圣贤如电拂,一切不如心真实。”
实际理地,佛亦假名,法亦假名,众生亦假名,凡夫亦假名,假名亦假名。这个实际理地,究竟在何处?莫到别处寻,回头是彼岸。既到彼岸,此岸已无。此岸既无,彼岸何立?彼此消融,绝待一真,全体无非自己,这才是《金刚经》的指归之处。
莫着凡夫相,莫着圣贤相,不着一切相,万法自如如。
须菩提,于意云何?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不?须菩提言,如是如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佛言,须菩提,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者,转轮圣王则是如来。须菩提白佛言,世尊,如我解佛所说义,不应以三十二相观如来。尔时,世尊而说偈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
不应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菩萨修习佛法,以为有法可得,以为有佛可成,难免会着法相,难免会着佛相。若着了法相,即成法障。若着了佛相,即成佛障。着一切相,即成一切障。佛恐须菩提长老着佛相的病未除,故又问:你以为如何?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否?须菩提长老果然未脱着佛相的病,说了个“如是如是”。须菩提长老的这个“如是如是”,已经不如是了。为什么呢?佛告须菩提: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转轮圣王则是如来。转轮圣王虽具三十二相,然而,他也只是个极近佛德的世间王者,而不是世出世法圆融不二的觉者。佛说“若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转轮圣王则是如来。”所以,我们不可着相见佛。
我们看了上面的这段经文,是否就可以认为,佛不具足三十二相呢?不是的。若言三十二相是佛,则落入生灭。何以故?三十二相属于生灭。若言佛不具足三十二相,则落入断灭。这种断灭空,佛所呵斥。那么,我们的修行,应当如何呢?答曰:即相离相,即离同时,即是无相,非离有相而无相也。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我们不可以把某个形象当作佛,也不可向外喊佛。若执相是佛,若向外喊佛,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所以,修行菩萨道的人,定中所见到的佛,梦中所显现的佛,皆属生灭相,乃至我们所见到的一切相,皆生灭相。何以故?真相无相,具足万相。若人见到某个佛相,不知其唯心所现,还以为自己见到了真佛,津津乐道,那么,这个人的精神系统已经有了问题,若再继续下去,则正常人的生活也将会失去。真见佛者,无佛可见。无见之见,是名真见。然而,不可落在“无见”中。若落于“无见”,即同断灭。自心了了,应用如常,不离诸相,不染一尘,这便是“不见而见,见而不见”的真见。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名见如来,而不是见到某个形相。
那么,“以音声求佛”又如何呢?这种人也是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我们念佛、持咒,并不是用音声向外喊佛,而是借助于念佛、持咒之法,方便摄妄,回归自性。念须正念,方得悟达。何谓正念呢?一心平等是正念,不着诸相是正念,反闻自性是正念,反观自心是正念。若人向外高声喊佛,以为心外有佛,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见如来,乃“识自本心,见自本性”之别称。
众生着于有相,佛便告之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众生闻得此说,便会弃有着空。为防众生落入断灭空,佛更说如下经文。
须菩提,汝若作是念,如来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莫作是念,如来不以具足相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须菩提,汝若作是念,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说诸法断灭。莫作是念。何以故?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法不说断灭相。
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法不说断灭相。前段经文说“不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这段经文又言“如来具足诸相”。我们将前后两段经文连贯起来看,我们就会发现,佛是在告诉我们这样一个事实:如来不属诸相,诸相尽是如来。如来不属诸相——不可以三十二相观如来。何以故?三十二相,生灭无常,落于诸相,即成轮转。诸相尽是如来——于法不说断灭相。何以故?体性即有,诸相不无,体相一如,法界本然。
菩萨的修行,若着于有相,则迷却本体。若着于空相,则成断灭。《中论》云:“大圣说空法,为离诸见故,若复见有空,诸佛所不化。”故知佛意,不许着有相,不许落断灭。佛以“莫作是念”,戒之再三。
僧问忠国师:古德云,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有人不许,云是邪说。亦有信者,云不思议。不知若为。
师(慧忠国师)曰:此盖普贤文殊境界,非诸凡小而能信受,皆与大乘了义经意合,故《华严经》云: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常处此菩提座。翠竹既不出于法界,岂非法身乎。又《般若经》云:色无边故,般若亦无边。黄花既不越于色,岂非般若乎。深远之言,不省者难为措意。
大珠慧海禅师说:
迷人不知法身无象应物现形,遂唤青青翠竹总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黄花若是般若,般若即同无情。翠竹若是法身,法身即同草木,如人吃笋,应总吃法身也。如此之言宁堪齿录。对面迷佛长劫希求,全体法中迷而外觅,是以解道者行住坐卧无非是道,悟法者纵横自在无非是法。
学人不悟诸佛祖师的意,以为慧忠国师主张“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以为大珠慧海主张“翠竹非法身,黄花非般若”。若作这样的“是非见解”,恰是虚妄指上生实解。大珠慧海说:“达即遍境是,不悟永乖疏”。既然达即遍境是,那么,青青翠竹,郁郁黄花,岂能不是?大珠慧海说:“若见性人,道是亦得,道不是亦得”。既然如此,又岂能道不得“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若未见性,道是不得,道不是亦不得,又岂能道得“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诸相者,即非诸相,是名诸相。此三句,学人不可单独看。若单独看第一句,则落在生灭,不能见如来。单看第二句,则落在断灭,亦不能见如来。单看第三句,则落在幻化,亦不能见如来。我们应将此三句一目而视之。若能透得过,便会发现,妙明真心中,万相本如是。
须菩提,若菩萨以满恒河沙等世界七宝持用布施,若复有人,知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此菩萨胜前菩萨所得功德。何以故?须菩提,以诸菩萨不受福德故。须菩提白佛言,世尊,云何菩萨不受福德?须菩提,菩萨所作福德,不应贪着,是故说不受福德。
知一切法无我,得成于忍,此菩萨胜前菩萨所得功德。所言“一切法”者,即指“诸法相”也,六根、六尘、六识、皆法相也。依法性而观法相,则一切法相,皆不可得,一切法相,究竟无我。《楞严经》云:“当知虚空生汝心内,犹如片云点太清里,况诸世界在虚空耶。汝等一人,发真归元,此十方空,皆悉销殒,云何空中所有国土而不振裂。”我们若证得自性,则一切万相,如露如电,究竟不可得,这便是“一切法无我”。既知如此,且行于此,如是安住,如是起用,这便是“得成于忍”。知一切法无我的菩萨,胜过满恒沙世界七宝布施的菩萨。何以故?此菩萨知“一切福德无我”,知“一切福德如幻”,故不起贪着,不受福德。
云何菩萨不受福德?凡夫以为福德实有,贪着其事,则随福德多寡厚薄而心生悲喜,只成个随福德相生而生,随福德相灭而灭的生命现象。明心菩萨,则不着福德相,亦不离福德相。何以故?则知福德性空。
须菩提,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何以故?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这里所说的“如来”,是指不生不灭的清净法身。这里所说的“若来,若去,若坐,若卧”之相,是指无量变化的化身。
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法身如来,以及若来、若去、若坐、若卧之相,不可向外寻找,只须心上体认。我们不可向千年万年之前去寻找如来,我们不可向宇宙的某个角落去寻找如来。若向外寻找如来,且找到了一个若来、若去、若坐、若卧的如来,着了这个若来、若去、若坐、若卧的相,即是背觉合尘,即成千里万里。如来不在别处,时时在我们六根门头上放大光明,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香,在口谈论,在身举动,在意运想,本是一精明,分为六和合。
把若来若去的变化相当作如来,把行住坐卧的威仪相当作如来,这都不是来去坐卧的主人公。若来若去,若坐若卧,这是如来的化现,不是永恒的存在。哪个是如来?我们终日若来若去,我们终日若坐若卧。试问:这若来若去的是谁?这若坐若卧的是谁?譬如我们说话,话一出口,这声音相,好像是来了(如来)。话一说完,这声音相,好像是去了(如去)。然而,这“来相”是我吗?若这“来相”是我,那么,话一说完,来相已灭,岂不是我灭?可见,把“来相”当作我,无有是处。那么,这“去相”是我吗?若“去相”是我,那么,话一出口,去相已灭,岂不是我灭?可见,把“去相”当作我,无有是处。同样,坐相生时卧相灭,卧相生时坐相灭,若把“坐相”当作我,或把“卧相”当作我,无有是处。若来若去,若坐若卧,种种变化,无量形相,皆是自性如来的化现。化现之相,若生若灭,若来若去,而非不生不灭、不来不去的主人公。
即今学佛的人,信佛之心不无,信己之心不有,离开自己的当下,求佛于千里万里之外,以为佛是某个样子,在宇宙的某个角落享受着无上的快乐。这实在是自画形象,自生羡慕。如此修行,究竟不得成就。就像现在的追星族,不借助前人的经验,做一番切己的努力,不但不能成就一番事业,反而还会造成不同程度的精神障碍。学佛的人,也有类似的毛病,带着神秘的心态,敬仰释迦佛,想象释迦佛,而自己却不依照释迦佛的教导做一番如理如法的实际功夫,结果,离心觅佛,向外求佛,觅来觅去,求来求去,把个大好的世界,搞得群魔乱舞,譬如有人说,我看到佛了,佛是如何如何的样子,“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有这样的幻想而不自觉的人,反而津津乐道地向他人描述,卖弄玄虚,以逞己能。这样的人,已经是神经兮兮了,若再继续下去,定会着魔发狂。佛陀反复嘱咐我们:“若有人言,如来若来,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说义。何以故?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这“无所从来,亦无所去”的如来,究竟在何处?莫往天边觅,切向观处观。
西天大耳三藏到京,云得他心通,肃宗命国师试验,三藏才见师,便礼拜立于右边,师问曰:汝得他心通耶?对曰:不敢。师曰:汝道老僧即今在什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去西川看竞渡。良久再问:汝道老僧即今在什么处?曰:和尚是一国之师,何得却在天津桥上看弄猢狲?师良久,复问:汝道老僧只今在什么处?藏罔测。师叱曰:这野狐精,他心通在什么处?藏无对。僧问仰山曰:大耳三藏第三度为什么不见国师?山曰:前两度是涉境心,后入自受用三昧,所以不见。又有僧问玄沙,沙曰:汝道前两度还见么?玄觉云:前两度见,后来为什么不见?且道,利害在什么处?僧问赵州:大耳三藏,第三度不见国师,未审,国师在什么处?州云:在三藏鼻孔上。僧后问玄沙:既在鼻孔上,为什么不见?沙云:只为太近。
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弥勒菩萨偈曰:“去来化身佛,如来常不动。”《金刚经》上所说的如来,是指清净法身佛。清净法身,化现无量,似有来去,实无去来。我们见到眼前的物相,同时还会生起种种想法。这些现相,都是我们的本觉光明(自性如来)的化现,这些现象,在我们的本觉光明里,似有生灭来去,实无生灭来去,而我们的本觉光明,却不随着生灭幻事的生而生,也不随着生灭幻事的灭而灭,也不随着生灭幻事的来而来,也不随着生灭幻事的去而去。就像大海水,不随着波浪的生灭而生灭。这个不随着波浪而生灭的大海,比喻我们的自性如来,也是我们人人本具的清净法身。这些生生不息的波浪,比喻我们的“若来若去,若坐若卧”的法身变化,也是我们的百千万亿化身。我们应当依照佛的教导,不要执着这个“若来若去,若坐若卧”的变化相,我们应当直下识取这个“无来无去,非坐非卧”的自性如来。识得这个千变万化的根本,发挥无穷无尽的妙用,这才是释迦佛教的指归。
须菩提。若善男子,善女人,以三千大千世界碎为微尘,于意云何?是微尘众,宁为多不?须菩提言:甚多,世尊。何以故?若是微尘众实有者,佛则不说是微尘众。所以者何?佛说微尘众,则非微尘众,是名微尘众。世尊,如来所说三千大千世界,则非世界,是名世界。何以故?若世界实有者,即是一合相。如来说一合相,则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须菩提,一合相者,则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着其事。
所谓微尘,即幻相也,妄想也,烦恼也。世界者,幻相之和合也,妄想之聚集也,烦恼之众相也。
所谓三千大千世界,即贪嗔痴三毒所成之总相也。贪嗔痴轻者,落在三善道。贪嗔痴重者,落在三恶道。若不熄灭贪嗔痴,勤修戒定慧,则无由证得本源清心。若不证得本源清净心,则无由解脱六道轮回。
如来说一合相,则非一合相,是名一合相。须菩提,一合相者,则是不可说,但凡夫之人,贪着其事。所谓一合相,即一体所现之总相也,即一体所现之全体大相也。众生着相,贪着幻事,成就娑婆世界。如来知幻,无有贪着,成就净土世界。在众生世界里,则满目尘埃,无非烦恼。在如来法身中,则金沙铺地,全体妙用。众生若能醒梦,则当下无三界,更到哪里觅尘埃。故经云“微尘众,即非微尘众,是名微尘众”“世界,即非世界,是名世界”。即使这一合相,也是只可慧观、无可言表,所谓“三世诸佛,只可自知,历代祖师,全提不起”。
须菩提,若人言,佛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须菩提,于意云何?是人解我所说义不?不也,世尊,是人不解如来所说义。何以故?世尊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即非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是名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须菩提,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须菩提,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
若人言,佛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须菩提,于意云何?是人解我所说义不?佛说《金刚经》,为破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教令诸人透过现相,契合实相。可是,有人以为佛说《金刚经》,这是佛的“我见”。佛有了“我见”,也就有了“人见,众生见,寿者见”。有这种想法的人,不解如来所说义。譬如有人听到“不执着”这句话,他立刻就会说,“执着于‘不执着’,这也是‘执着’”。这样的人,他不知道,凡有所说,皆无实义,所以他在音声言语中寻找如来义,他把指月的指头当作天上的月亮。
世尊说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即非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是名我见人见众生见寿者见。佛以“无见”为“见”。无见者,具足一切,不立丝毫,即使《金刚经》反复强调的“无我无人无众生无寿者”之“见”,亦是不立的。所以,佛用一个“非”字,将种种“见解”,统统扫除,令人得见这“具足一切,一法不立”的佛见。这个佛见,即非空非有,唯证乃知。
真如性中,无能无所,全体一味,不立能见的我。我见既不立,何处有人见?人见既不立,何处有众生见?一法不立,万法如如,何处有寿者见?平等真际,万法如如。莫执佛言,莫执佛见,统体放下,当体直观。这是什么?若能见得,是名见佛。
发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心者,于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一切法,即是指所有的现相。一切经典文句,一切世间万相,一切思想观念等等,皆属于“一切法”。我们对待这“一切法”,“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那么,如何是“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呢?如何是“不生法相”呢?答曰:识自本心,见自本性,即为如是。若能如是,那么,“知”即“如是知”,“见”即“如是见”,乃至于“信解”,即是“如是信解”。若能如是,则诸法生生而未曾生,诸法灭灭而未曾灭,生而不生,灭而不灭,即为“不生法相”。大珠慧海禅师有问答云:
时有法师数人来谒曰:拟伸一问,师还对否?师(越州大珠慧海)曰:深潭月影,任意撮摩。问:如何是佛?师曰:清潭对面,非佛而谁。众皆茫然。(法眼云。是即没交涉)良久,其僧又问:师说何法度人?师曰:贫道未曾有一法度人。曰:禅师家浑如此。师却问曰。大德说何法度人?曰:讲《金刚般若经》。师曰:讲几坐来?曰:二十余坐。师曰:此经是阿谁说?僧抗声曰:禅师相弄,岂不知是佛说耶?师曰:若言如来有所说法,则为谤佛,是人不解我所说义。若言此经不是佛说,则是谤经。请大德说看。僧无对。
诸位读者,试代此僧道一句。
所言法相者,如来说即非法相,是名法相。一切法相,皆是非相。非相非无,是名法相。若欲见得此义,当须识得自己。识得自己之人,便知如来所说,只说了个“原本的真实”,所谓如来是真语者,实语者,不诳语者。
须菩提,若有人以满无量阿僧祗世界七宝,持用布施。若有善男子、善女人发菩提心者,持于此经,乃至四句偈等,受持读诵,为人演说,其福胜彼。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何以故?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云何为人演说?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布施无量无边的七宝,也比不上受持《金刚经》的福报,乃至比不上受持《金刚经》,乃至四句偈,为人演说。既然“受持读诵,为人演说”有如此的福德,那么,如何是为人演说呢?不是照本宣科地为人读诵,也不是依文解义地信口开河,而是“不取于相,如如不动”。《金刚经》的义,就是这八个字——“不取于相,如如不动”。我们若能“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就是契合了《金刚经》的义,这时,我们的穿衣吃饭,行住坐卧,就是般若放光,就是为人演说。《金刚经》一开始,“世尊食时,著衣持钵,入舍卫大城乞食。于其城中,次第乞已,还至本处。饭食讫,收衣钵,洗足已,敷座而坐。”这段经文,正是般若放光,正是为人演说。何以故?“不取于相,如如不动”。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所有的现相,思想观念,山河大地,等等,在我们的自性中,犹如镜中影、水中泡,如露亦如电,究竟不可得。可是,凡夫起心,追逐幻相,被幻相所惑,堕于六道,所以,佛告诫我们,“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佛说是经已,长老须菩提,及诸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一切世间天人阿修罗,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闻佛法音者,妙会佛义,充满法喜,信受不疑,奉行不虚。
福州古灵神赞禅师,本州岛大中寺受业后,行脚,遇百丈开悟,却回本寺。受业师问曰:汝离吾在外,得何事业?曰:并无事业。遂遣执役。一日,因澡身,命师(古灵神赞禅师)去垢,师乃拊背曰:好所佛殿,而佛不圣。其师回首视之。师曰:佛虽不圣,且能放光。其师又一日在窗下看经,蜂子投窗纸求出。师睹之曰:世界如许广阔不肯出,钻他故纸,驴年去得。其师置经问曰:汝行脚遇何人?吾前后见汝发言异常。师曰:某甲蒙百丈和尚指个歇处。今欲报慈德耳。其师于是告众致斋,请师说法。师登座,举唱百丈门风,乃曰:
灵光独耀,迥脱根尘。
体露真常,不拘文字。
心性无染,本自圆成。
但离妄缘,即如如佛。
其师于言下感悟曰:何期垂老得闻极则事。
人天大众,还识这“金刚三昧”么?若欲识得,但莫动念,宁神静听。这是什么?“灵光独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只此一句子,说尽一切教典。若能在此,一肯肯定,不再疑惑,即是佛陀在世。若心生疑惑,即是五千比丘退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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