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December 15, 2018

李叔同一生

被張愛玲迷戀,一首送別是絕唱,半世繁華半世僧

神童出世,驚嘆世人
1880年10月23日,李叔同生於天津故居李宅。


祖父李銳,經營鹽業與銀線業,父親李世珍,官至吏部主事,後辭官繼承家業成為津門巨富。
李叔同是五姨太所生,當時他父親已68歲,雖然李叔同五歲即遭父喪,但依舊優渥的生活以及兄長和母親很注重他的教育,總算過了一個高階層的童年。
當時,其母延請了天津名士趙幼梅教他詩詞,唐靜岩先生教他書法,加之他本人極為聰穎好學,小小年紀便積累了非常深厚的國學修養。
有道是「《文選》爛,秀才半」,李叔同7歲時便能熟讀《文選》,且寫得一手像樣的書法,被人稱為「神童」。
有多神?
四五歲便能熟背名詩格言;六七歲已深諳《文選》;正當十二歲少年初長成時,便習得各朝書法,尤其寫得一手好詞,「人生猶似西山日,富貴終如草上霜」正出自年僅十五歲的李叔同之手,令當代詞人自嘆不如。
正所謂年少有為,一副貴族書生的氣質模樣,不但令同壇文人折腰拜服,更是憑藉著自己的才氣俘獲了絕代佳人的芳心。

1897年,李叔同成年照,風采翩然
年少有為,放蕩不羈
由於家庭的變故,李叔同得罪了當朝高官,為了躲避其利害,14歲的他便陪著生母南遷上海了。
晚清的上海,也是西洋文明和東方文化碰撞的邊緣。既有傳統文化的底子,又有「歐風東漸」的浸染。李叔同在上海入南洋公學從蔡元培先生受業,與邵力子、黃炎培、謝無量等人同學。
在學霸光環的籠罩之下,李叔同的才識一時可謂「舉世無雙」。
二十歲上下的李叔同,不但是才華橫溢的文士,也是一個頗為放浪的富家公子。
李叔同每日裡邀友作畫,吟詩寫字,閒暇也聽戲,逛茶樓,學著那些公子們流連在風月場,要多風雅有多風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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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貴鄉里長大的苦悶小少爺
楊翠喜,就是這麼突兀地闖入了李叔同的世界,才子的心好像一湖春水,剎那間就被攪得波心蕩漾。
楊翠喜也是個傳奇人物,這世上的人,無論從才學相貌,家世根基,還是經歷心性,都有三六九等之分。
他們倆相逢,恰似梁祝之合,一展眉一轉眼,情絲已經深重。
第一次登台演出,她唱《梵王宮》、《紅梅閣》,唱腔華麗婉轉,神態婀娜搖曳,一些老學究罵不絕口,說女子登台有傷風化,小公子們奔走相告,爭相一睹尤物的絕代風情。
一時間,滿天津城沸沸揚揚,楊翠喜瞬間成了風口浪尖的排斥者。
情竇初開的李叔同,對楊翠喜一見鍾情,日日思念。他每日放學後都會去聽她的戲,她在台上,他在台下,時間長了,四目相撞,台上風流台下痴,俱是悠然神飛,「日久生情」。
楊翠喜早就注意到了這個年輕公子,那麼多追求者,那麼多王孫公子在台下隱隱追著她的舞步,但是,眼神里的貪婪與污濁打動不了楊翠西,反倒是李叔同,一舉一動皆是一腔情思,沒有半點渾濁邪意。
楊翠喜,本姓陳,小名二妞兒,楊翠喜是藝名。
那日卸妝,楊翠喜腦子裡還在盤旋著那個人的目光。這時,有跟班告訴她有人求見,她撫扇搖頭,說不見不見,每日見的人已經太多。
忽然一個很寬厚的聲音在馬車邊繞過來:「楊小姐,我是李叔同,剛才是我求見。」
楊翠喜一驚,又一喜,原來是他,居然是他!從此以後,李叔同由台下看客,變成了知己,每天坐在第一排看她輕舒水袖,萬種柔情,然後他到後台去等她,再提著燈籠送她回家。
從此二人無話不說,知心相交,仿佛天地間就只剩下他們二人。
他給她寫戲曲,為她詳細解說中國戲曲的淵源和歷史,指導她唱法和舞技,為她傾注全部的愛。楊翠喜得到大才子的點撥,技藝又上一層樓。奈何卻因政治因素,楊翠喜被贖買,成了政治玩物,強入君王家。

後來,李叔同悲慨萬分,寫了兩首詞《菩薩蠻·憶楊翠喜》,表達了這種情意:
「燕支山上花如雪,燕支山下人如月;額發翠雲鋪,眉彎淡欲無。夕陽微雨後,葉底秋痕瘦;生怕小言愁,言愁不耐羞。」「晚風無力垂楊嫩,目光忘卻遊絲綠;酒醒月痕底,江南杜宇啼。痴魂銷一捻,願化穿花蝶;簾外隔花陰,朝朝香夢沾。」
在上海梨園登台的李叔同
李叔同

遠渡東洋,情深異國女人
1905年,李叔同的母親王夫人病逝於上海「城南草堂」,李叔同扶柩回津,並依「東西各國追悼會之例」,為母親舉行了喪禮。
葬禮當天400人穿著黑衣,李叔同自己在靈堂用鋼琴伴奏,並請兒童合唱他創作的哀歌。此舉被視為「奇事」,天津《大公報》稱之為「文明喪禮」。
李叔同很早喪父,教養培育基本靠他的生母王夫人,是以奉母至孝。生母去世,對他刺激很大,認為自己的「幸福時期已過去」,乃東渡日本留學,從此一生與物質世界一別兩寬,走向了屬於他內心的精神世界。
留洋時期,中間留著鬍子的即為李叔同
李叔同初到日本,對於明治維新以後的西化成果深感羨慕,對西洋藝術全面研攻。他在上野美術學校西畫科從黑田清輝等畫家學習,同時又入音樂學校研究樂學與作曲,業餘還研究戲劇。他的藝術追求在此全面鋪開。



在上野美術學校,李叔同作為中國第一代美術留學生,受到日本各階層的廣泛關注。
日本《國民新聞》記者曾專訪這位「清國留學生」的畫室,只見四壁懸掛黑田、中村等人的畫作和李叔同的油畫稿,筆致瀟洒,令人讚賞,這篇訪問記就被刊於當時的《國民新聞》,很為人所注目。
一年,印度詩人泰戈爾邀請李叔同將他的作品送歐洲舉辦的世界美術展,臨時竟一幅都找不到,只好作罷,可見李叔同之作有多令人動容。
李叔同自畫像
為了精進自己的美術造詣,李叔同開始專攻人體藝術繪畫,苦惱的是,他找不到願意做模特的人。誰都沒想到,他的日本房東女兒淑子原來偷偷暗戀著他,兩人因為人體模特一事而結下姻緣。
一天,李叔同突然打電話約淑子到自己居住的「不忍池」畔的小樓,淑子滿以為李叔同會向她求愛,沒想到的是李叔同要淑子幫他介紹一個女模特以完成自己的作業,淑子悲傷不已,迅速離開。
不久後的一天早上,淑子又叩響李叔同的房門,這次是淑子決定自己來做李叔同的模特,以助李叔同完成作業。
李叔同對淑子說:「也許早就從我的眼神和行動上看出來,我是喜歡你的,而且喜歡得深入骨髓。」
此後,他們超越了畫家與模特的界限,上演了一場「傑克羅斯」之戀,還邀請各大好友和畫屆名流,見證了他們的愛情與婚姻。
雖說楊翠喜的離開是一種遺憾,但淑子這位異國伴侶給李叔同彌補了另一番人生的缺憾,少年經歷了眾多繁華的他,已經漸入「本我」佳境,他對一切,都是那麼的認真,包括愛,包括他的事業與人格。

李叔同唯一的裸體油畫

如果李叔同說自己第二認真,沒人敢說第一
李叔同在南洋公學時英文就學得很好,曾細讀原本的《莎士比亞全集》,對西洋戲劇傾心已久。
1906年,他與曾孝谷等人創辦「春柳社」,提倡話劇,當時李叔同帶頭導演各種西洋話劇,特別是《茶花女遺事》是他的重頭好戲,可一時找不到合適的女演員,怎麼辦?
李叔同決定男扮女裝,來一場反戲,為此他不惜將小鬍子剃去,花重金做了好幾身女西裝,從此劇後聲譽鵲起。
認真到這個勁上,真沒誰了。
李叔同扮演的茶花女
不僅如此,他在浙江一師做老師時,認真起來更讓人「害怕」。
當時著名的文學家夏丏尊先生在這裡教國文。豐子愷、劉質平等文化名人均就讀於此,還是李叔同的得意門生。在同事、同學們心目中,這位李先生是怎樣一個人呢?一言以蔽之曰:「認真」。
夏丏尊先生《平屋雜文》一書中有好幾篇是寫李叔同的。他對這位「畏友」充滿敬佩,認為李叔同是「我們教師中最不會使人忘記」的。
夏丏尊多次對學生說:
「李先生教圖畫、音樂,學生對圖畫、音樂看得比國文、數學等更重。這是有人格作背景的原故。他的詩文比國文先生的更好,他的書法比習字先生的更好,他的英文比英文先生的更好……這好比一尊佛像,有後光,故能令人敬仰。」
夏丏尊先生任學校舍監的時候,有一事非常困擾:
有同學失竊,而始終無人肯承認。
李叔同乃獻一策:
君請書通告一紙,限某日前認錯,否則本舍監只有一死謝罪!
還強調:必須是準備認真踐諾,方有效力。夏先生實行沒有,不得而知,但確實感到「駭然」於他認真的精神。
難怪張愛玲說:
「不要認為我是個高傲的人,我從來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師(李叔同出家後的法號)寺院圍牆的外面,我是如此地謙卑。」
認真到這個份上,不得不讓人敬佩李叔同的人格魅力。
夏丏尊
李叔同出家後照
送別
弘一法師在俗時,有年冬天,大雪紛飛,好友許幻園站在門外喊出李叔同和妻子淑子小姐,說:
「叔同兄,我家破產了,咱們後會有期啦。」
說完,揮淚而別。
李叔同看著昔日好友遠去的背影,在雪裡站了很久隨後,李叔同返身回到屋內,讓淑子彈琴,他便含淚寫下這首流芳百年的歌——《送別》: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瓢濁酒盡餘歡,今宵別夢寒。
天涯五友(從左往右:許幻園、李叔同、張小樓、蔡小香、袁希濂)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他一生送別了許多人,獨獨讓世人沒想到,他最後送別的,是自己摯愛的日本妻子,弘一法師出家前曾在信中這樣對妻子說:
「做這樣的決定,非我寡情薄義,為了那更永遠、更艱難的佛道歷程,我必須放下一切。」
淑子痛不欲生,但依舊不死心。
後來,淑子和她的朋友尋遍了杭州的廟宇,最終在一座叫「虎跑」的寺廟裡找到了自己出家的丈夫。
「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
面對妻子的絕望質問,弘一法師只是雙手合十,低頭閉眼,似是懺悔,又似是訣別。
「叔同……」
「請叫我弘一。」
淑子道:「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麼是愛?」
李叔同:「愛,就是慈悲。」說罷,揮揮衣袖,薄霧西湖,兩舟相背而別……
原來,弘一法師在出家前曾預留了三個月的薪水,托老朋友楊白民先生連信件轉交給自己的日籍妻子,並拜託朋友將妻子送回日本。
他的出家,絕非躲避現實的不負責任,他是有備而來的,這恰恰就是他做到的最大擔當。
以小私成就大公,弘一法師此刻已不再是李叔同,訣別紅塵的牽掛人,此後再無掛礙。
四大皆空,重興律宗
一天,李叔同由校工聞玉陪同,到大慈山辟穀,斷食達十七天。他還將斷食的感受詳細記錄於《斷食日誌》。這期間,他自感身心靈化,似有仙象。
平時以寫毛筆字打發時間,筆力絲毫不減,而心氣比平時更靈敏、暢達,有脫胎換骨般的感覺。斷食之後攝影留念,並製成明信片分送朋友,像下排印著:
「某年月日,入大慈山斷食十七日,身心靈化,歡樂康強——欣欣道人記。」
據豐子愷回憶,李先生那個時候經常把自己不用的東西分贈給弟子們,仿佛即將遠行一般。
也許學道時間很短,「斷食」之後李叔同馬上在儒學大師馬一浮先生的指引下學佛。出家前一天的晚上,李叔同把豐子愷和另兩位同學叫到他的房間裡,把房間裡所有東西送給這三人。
第二天,豐子愷等三人送他到虎跑附近的定慧寺出家,法名演音,號弘一。
李叔同出家後,發願精研戒律,並且嚴格依照戒律修持,虔誠得近乎苦行僧。初修凈土宗,後來又修律宗。律宗向以戒律森嚴著名,一舉一動,都有規律,嚴肅認真之極,被稱為佛門中最難修的一宗。弘一法師為弘揚律宗,曾立下四誓——
一,放下萬緣,一心系佛,寧墮地獄,不作寺院主持;
二,戒除一切虛文縟節,在簡易而普遍的方式下,令法音宣流,不開大法,不作法師;
三,拒絕一切名利的供養與沽求,度行雲流水生涯,粗茶淡飯,一衣一袖,鞠躬盡瘁,誓成佛道;
四,為僧界現狀,誓志創立風範,令人恭敬三寶,老實念佛,精嚴戒律,以戒為師。
二十多年精誠莊嚴的自律苦修,弘一法師使傳統斷絕數百年的律宗得以復興,佛門稱弘一為「重興南山律宗第十一代祖師」。
弘一法師
念佛不忘救國
著名美學家朱光潛曾說,李叔同是「以出世的精神做著人世的事業」。宗教的虔誠與獻身精神並沒有使他放棄救國的願望,反而更加強烈。
1941 年,國難當前,弘一法師寫下一幅橫卷:
「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
其跋語寫道:
「佛者,覺也。覺了真理,乃能誓捨身命,犧牲一切,勇猛精進,救護國家。是故救國必須念佛。」
著名作家郁達夫曾到福建拜訪弘一法師,相見之下,郁達夫先生竟產生削髮出家的念頭,希望追隨大師的步履。
弘一法師對他說:
「你與佛無緣,還是做你願做的事情去吧!」
贈郁氏著作數種而別。
郁氏後來因英勇抗日,被日本憲兵殘殺於蘇門答臘。
據徐悲鴻夫人廖靜文女士的回憶,徐悲鴻先生曾多次訪問弘一法師這位藝壇前輩。
有一次,徐悲鴻發現山上一棵已枯死多年的樹木發出了新芽,頗為吃驚,於是問道:
「此樹發芽,是因為您——一位高僧來到山中,感動這枯樹起死回生嗎?」
大師答道:
「不是的。是我每天為它澆水,它才活過來。」
徐悲鴻曾為大師作油畫象,「以全力詣其極」,頗為深刻地表現了弘一大師的莊嚴與慈愛。
弘一法師畫像(徐悲鴻 畫)
柳亞子先生與弘一早年同辦過《太平洋報》,弘一法師出家後,就與柳亞子失去了聯繫。1939年抗日軍興之際,弘一在福建泉州度60 壽辰,忽然收到柳亞子一首祝壽詩,詩曰:
「君禮釋迦佛,我拜馬克思。大雄大無畏,跡異心豈異。閉關謝塵網,吾意嫌消極。願持鐵禪杖,打殺賣國賊。」
當時在場祝壽的人見到這首詩,莫不縮頸咋舌,可是弘一讀了微微一笑,提筆回詩偈一首,云:
「亭亭菊一枝,高標矗勁節。云何色殷紅,殉教應流血。」
柳亞子讀後,不由嘆道:
「嗚呼,洵可謂善知識矣!」並作《懷弘一上人》文。
其愛國救國之志,可謂撼動天地,更何況他早已是看破紅塵俗世之人。
絢爛之極,歸於平淡
弘一法師在出家之後,就毅然割斷了他曾醉心研究過的話劇、油畫、西洋音樂諸藝術。唯獨於書法研習不輟,老而彌篤。他認為:
「夫耽樂書術,增長放逸,佛所深誡。然研習之者,能盡其美,以是書寫佛典,流傳於世,令諸生歡喜受持,非無益矣。」
由於外部環境和內心精神世界的改變,李叔同出家以後的書法作品,可以說是充滿了宗教所賦予的超脫和寧靜,不激不厲,心平氣和。
在俗時那種點畫精到,刻意求工的效果不見了,而代之以圓潤含蓄,蘊藉瀟洒,給人一種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感覺。
正如大師自己所解釋的那樣:
「朽人之字所示者,平淡、恬靜、沖逸之致也。」
弘一法師 書
弘一法師的書法,實際上是一種心靈的跡化,是大師一生藝術作品中最寶貴的結晶,深受各階層人士的景仰。弘一出家後,一直保持著與在俗的朋友、學生的密切聯繫,而書法則是這種聯繫的主要媒介。
除他的弟子們之外,與弘一結下墨緣的文化名人也很多。文學家如魯迅、郭沫若、葉聖陶……藝術家如吳昌碩、王一亭等。
魯迅先生可謂是弘一法師的書法狂熱粉絲,他曾在日記中詳述自己在內山完造家求得弘一法書而為之欣喜不已的事。
郭沫若先生亦通過法師在俗弟子轉求大師墨寶,加以珍藏,還在致法師的回信中對法師一以貫之的文藝觀—— 「士先器識而後文藝」,深表服膺。
據弘一法師弟子劉質平先生回憶,國民黨慕弘一法師名,多次派人勸說,請他做國民黨的政治和尚,並請他用雙款為蔣介石書寫對聯,軟硬兼施,都被法師堅決拒絕,並謝絕會見,始終不給一字。
但是普通農民請法師寫字,則十分容易,如距寺院較近,有時還親自送去。
於此可見法師偉大人格之一斑!
弘一法師(中)與學生劉質平(左)、豐子愷(右)
悲欣交集
1942年秋,弘一法師在福建泉州不二祠溫陵養老院圓寂,遵佛教儀式火化,留下舍利800多顆,分別由泉州清源山彌陀岩、杭州虎跑寺建舍利塔供養。
法師垂危時,曾作二偈給夏丏尊等舊友: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亡言。華枝春滿,天心月圓。」
詩境圓融、洒脫、從容,充分表達了大師對生與死的必然,和萬物生生不息的自然規律的徹悟。
弘一法師圓寂
大師病重後,拒絕醫療探問,一心念佛。
他告訴他的弟子妙蓮法師:
「你在為我助念時,看到我眼裡流淚,這不是留念人間,或挂念親人,而是在回憶我一生的憾事。」
10月10日下午,弘一法師索來紙筆,寫下「悲欣交集」的絕筆交給妙蓮。大師「悲」什麼?「欣」什麼呢?
與婆娑世界離別是悲,往生西方是欣。山川草木、宮室樓台、尊榮富貴乃至親朋骨肉,在佛家看來,如曇花一現,皆為幻象、夢境。夢中離別,亦有悲情,雖有悲情,實乃空虛之悲。而欣則是真欣!涅磐入寂,成就正覺,豈非最可欣之事?
弘一法師究竟不同於一般的和尚,他傳奇般的一生,乃是不斷自我超越、自我升華的一生。即使皈依佛門,也不是「走投無路,遁入空門」,而是痛感於眾生疾苦,為了人生之根本問題「行大丈夫事」的。所以我們在法師的塵緣之中,更多看到的是一絲一毫不肯苟且的做人態度,是「救護國家」的火熱心腸,是對生命的無限熱愛與悲憫……
正如弘一大師的法侶,高僧廣洽法師所說:
「雖親近大師有年,但覺其語默動靜,無非示教,因不敢以文字贊一詞也。」
弘一法師絕筆:「悲欣交集」
正如趙朴初先生的評價所為:
深悲早現茶花女,
勝願終成苦行僧,
無盡奇珍供世眼,
一輪圓月耀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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