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June 01, 2024

見觀經

寒山寺 上一頁 目錄頁 下一頁 悲欣交集見觀經-弘一大師命終絕筆新解 明誠居士   很多書家或佛子都熟知弘一大師的命終絕筆一一「悲欣交集」。坊間甚至還有以此命名的大師傳記行世。這四個字幾乎成為大師的別號,令諸多後學推崇備致,玩味再三,言有盡而意無窮。但對於大師的這句命終開示,世人的觀點卻不盡相同,人言人殊,正所謂隨眾生心,應所知量。殊不知這其中另有淹沒的公案,讓大師的本意塵封了半個多世紀。   誤讀之種種   今人最多的解釋還是望文生義,即悲傷與欣慰交織在一起。例如在百度搜尋一下,就可以見到這樣的解讀,認為大師窮一生精力,於命終時悟到「人生在世,悲苦總是多於歡樂,他閱盡繁華盛宴聚散如夢,飽覽悲歡往事轉眼成空。情絲不斷,心有千千結。此解不惟曲解大師之德行,更誤讀大師之婆心,也貽誤天下之蒼生n阿。   對佛弟子而言,大家更願意將這句話理解成為大師的慈悲示現,欣慰自己修成正果,悲傷眾生未出樊籠。這裡的悲正是大乘教義裡的無緣大慈與同體大悲之義。慈者,給人得樂,悲者,助人離苦。例如有網友這樣寫道: 「悲的是芸芸眾生未得離苦,欣的是自己將得安樂。」甚至包括朱光潛先生在紀念弘一法師的文章中也這樣寫道「弘一法師逝世時神智很清楚,提筆在紙片上寫下悲欣交集四個字便轉入涅架了,我由此想到紅塵中人看破紅塵而達到悲欣交集即功德圓滿。   比較而言,前面的解讀還將大師印象停留在風流才子階段,彷彿大師還是當年的李叔同,於命終時感嘆曾因酒醉鞭名馬,生恐情多累佳人:後面的解讀關照到了持戒到彼岸,說法度眾生的律宗祖師弘一演音的身份,看到了大師菩薩發心,慈悲為懷,此說雖然不違大師淨行德操,但仍然未必是大師之本意,且也落了下乘。或者說仍然忽略了很多更其重要的訊息。   事實上,只要多了解大師一些狀況,就會發現大師命終絕筆之前曾給生前好友夏暢尊先生與弟子劉質平先生做過兩首同樣經典的告別偈語,完全可以粉碎以上兩種誤讀。   其一:   君子之交,   其淡若水,   執象而求,   咫尺千里。   在這首偈詩中已顯示大師預知時至,心不貪戀,決定生西的絕決之情。以及心佛眾生三無差別的法爾一體。   其二:   問餘何適,   廓爾忘言,   華枝春滿,   天心月圓。   而在這首偈語中,更顯示了大師證道後的廓然無聖的得意忘言,與覺行圓滿的不可思議。往昔達摩祖師初來東土,與梁武帝會面,帝問:「如何是第一義諦?」祖曰:「廓然無聖。」弘一大師這首偈語中傳遞的應該就是這種證道後的明心見性,與轉識成智。   這兩首偈類似六祖慧能開悟詩: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應該是大師所作所為已辦,不受後有,虛空粉碎、大地平沉的直接證明。那麼,我們再據此說大師餘情未了或者說大師悲眾生之不幸,實在是以凡夫之八識,測度大師之四智了。正是大師所說的執著而求,咫尺千里啊。   如果這兩種解讀都不能如法,那麼,原因就很可能出在第三方面了。   版本之差別   後學以為,產生這些分歧或誤讀的原因很在程度上緣於未窺大師絕筆之全貌。我們以往在印刷品中見到的都只有純淨的四個字一一“悲欣交集”,彷彿一幅中堂,既無天頭也無地腳,底色也是純白,無有任何染雜。好像是大師於一張乾淨的大紙上寫下了這四個大字,既無題頭也無落款。前述的解讀基本上都是據此生髮開來。   但事實並非如此。   大師這幅絕筆寫於西元一九四二年十月十日,即農曆九月初一日下午六時。這一天是當時紀念辛亥革命武昌首義的雙十節,距離大師一九四二年十月十三日(農曆九月初四)晚八時圓寂的時間還有三天零兩個小時,是為大師留在人世間的最後墨跡。當時大師住在福建泉州溫陵養老院的晚晴室,由大師贊為德行具足的妙蓮法師任侍情侶,大師的三份遺囑以及絕筆都是交付妙蓮法師處理。   後學有幸見到上海書畫出版社主辦的《書法》雜誌二零零六年十二月號,這一期為上海書法專輯,精選了海派書法大家代表性墨跡,其中恰好有弘一法師絕筆“悲欣交集」之原件影印版(見附圖)。   據稱原件藏於上海圓明講堂,雜誌中圖片係自原件翻拍。二零二年,為紀念大師圓寂六十週年,上海圖書館、上海龍華古寺、圓明講堂曾將數十年來傾心收集珍藏的大師遺墨於當年十二月中旬在上海圖書館舉辦過一個公開的展覽,據現場參觀者記述:原件寫在寬約三寸,大師寫過字的紙片背面。字如核桃大小。 (大約相當於今天的三十二開紙罷)。   對比之下,我們會發現與原來的四字版有很多不同,可以更準確完整地解讀出大師命終之時的重要囑咐。   首先、除去悲欣交集四個字之外,左邊還有更重要的三個略小的字,見觀經,從墨色上看,由濃而淡,由豐而枯,當為一氣呵成;   其次、在見觀經的後面,也就是整幅字的左下角居然還畫了一個圓圈,相當於寫作中的斷句標點,而且這個圓圈墨色飽滿。   其三、右上角題寫了時間, “九月初一日下午六時寫”,從佈局上來看,應該是左下角沒有位置了,只好放到右上角補白。   其四、右下角還有「初一日下午九」以及兩三個字的塗抹痕跡。彷彿大師於寫完悲欣交集三小時後又想寫些什麼,不知何故,欲言又止。這才應該是大師最後的墨跡。   其五、係用寫過字的小約三寸寬的草稿寫成。紙張背面的字基本上清晰可見。根據資料記載,九月初一日上午大師曾為前去探視的黃福海題寫藕益大師的警訓於其紀念冊上:「吾人日夜行往坐臥皆須至誠恭敬。」署為「中華民國三十一年雙十節大病中書勉福海,賢首」。但在目前的影印件中我們可以看到,大師的絕筆就是寫在那幅作品的草稿小樣背面。在交集兩個字的反面可見紀念冊字樣,而悲欣兩字後面正是:吾人日夜行往坐臥,皆須至誠恭敬」再後面的落款略有不同,可見為「中華三十一年十月四日書勉福海賢首晚睛老人」末了一個方框,可能是代表用印的位置,兩相比對,可以斷定為是給黃福海居士題字的草稿紙,這恰也符合大師一生至誠恭敬一絲不苟的操行。   可惜的是我們後來能夠看到的翻印版本,多數都只有悲欣交集四個字,甚至包括宗教文化出版社一九九五年出版的林子青先生編著,作研究弘一法師最重要的著作之一的《弘一法師年譜》裡面也都只印了「悲欣交集」這四個字,不知何故遺漏了其他那些更為豐富與重要的內容。   後學妄測,大概是因為翻印版本多為書家傳播,僅得「悲欣交集」四字更符合書法之規範,放大來印恰如一完整之中堂,所以便有編輯將背面​​透過的字跡及左右不大符合書法作品規範的行文都作了刪節,於是就得到了今天這種淨化處理後的四字版;而且,在許多紀念大師的文章中所提到的,也只是簡稱的悲欣交集四個字;再者此四字似乎更易成為世人體認的曾示現才子身的大師之標籤,那麼後來者見到這四字版自然照單全收篤信不疑(殊不知大師出家後戒行精嚴早非吳下阿蒙)。   再有就是個別書家見過真蹟原版,但也停留在書法賞析角度,未曾考慮佛法之大義,故而對於傳播中的缺失並不以為意;此外更重要的一層原因就是大師圓寂後的這半個多世紀,正好是中國大陸佛法隱沒之期,受政治體制及意識形態影響,即使有識家看透卻也不便公開證明,甚或那個將其餘內容刪節的編輯先生大約也正是基於這樣的時勢考慮,既傳大師之法,又免封建迷信之虞的不得已而為之。由是,終至於六十多年過去,也難以見到特別的說明文章,只有這精簡淨化後的四字版行世,這種版本的簡化可能正是後來對大師命終婆心誤讀之根本,也是今人買櫝還珠之起源。   近年來關於大師的弘學研究已蔚成風氣,許多大善知識做了史實整理與相關研究工夫,在一些作品中也有該絕筆完整版圖片時有所見,但卻仍然鮮見對於大師命終開示本意的研究,輕忽了近代以來最大一椿佛門公案,也是百年以來,最重要最有說服力與影響力的的淨行示現,不能不說是後世學人一大憾事,以下文字試圖拂去史塵,提點出這一層微言大義。   絕筆之因緣   綜合以上訊息,我們可以想見,六十多年前的一九四二年那個秋天,弘一法師住在泉州的溫陵養老院裡,仲秋節剛過,大師的胸部與胃部又時時發疼,體溫也處於高燒狀態,農曆八月二十八日那天,大師預知時至,叫來了妙蓮法師,將三份寫好了的遺囑交付妙蓮,然後開始只飲開水,不再進食,大師稱之為,閉門思過,念佛待死。   二十九日那天下午五時,大師覺著僅有遺囑似乎不夠,再叫了妙蓮來口頭落實臨終助念的事情,這一次大師特別強調道:助念時先頌《普賢行願晶讚》,乃至所有十方世界中正文,末後再念南無阿彌陀佛十聲,再唱迴向偈。當此頌經之際,若見餘眼中有淚,此乃悲欣交集所感,非是他故,不可誤會。妙蓮一一稱諾,大師欣然點頭,然後閉目養神,默念彌陀聖號。   又過了三天,是紀念武昌首義成功的雙十節,弟子黃福海過來探望,大師勉力起身,將六天前早就打好的草稿拿出來,放在案邊,比對著樣稿,至誠恭敬地將藕益大師的警訓正式題寫到福海居士的紀念冊上:「吾人日夜行往坐臥皆須至誠恭敬中華民國三十一年雙十節大病中書勉福海賢首」。大師這次並沒有完全依據樣稿來寫,將落款中特別強調了雙十節,且還破例用了公曆而非書法中慣常的農曆紀年,似在暗示這次書寫的特別意義。   福海不忍過​​多打擾重病的大師,拿了這幅功臻化境世稱極品的墨寶,也是大師最後的教誨,悵然而去,從此竟成永訣。   送走了客人,大師感到疲憊,便勸退了準備收拾房間的妙蓮,讓床邊的書桌保持著剛才的原樣,大師單提一念,聽著室內的鐘聲丁當,微閉雙目,隨著鐘聲默念著六字洪名。妙蓮悄悄退出去,大師漸漸地入了甚深禪定,幾天前就曾見到的極樂世界廣長之相再次出現,就如同《佛說觀無量壽佛經》中描繪的一樣:那極樂國七寶莊嚴,寶地寶池,寶樹行列,諸天寶幔,彌覆其上,眾寶羅網,滿虛空中。那魂牽夢縈的金色蓮花也出現了,巨大的花葉,小者面積也達二百五十由旬,比偌大的泉州城還大,這樣的葉子,一朵花上就有八萬四千片,一一葉間,有百億摩尼珠王,以為映飾;一一摩尼珠,放千光明,其光如蓋,七寶合成,遍覆地上。花上坐著我們的彌陀慈父,身如百千萬億夜摩天閻浮檀金色,佛身高六十萬億那由他恒河沙由旬。眉間白毫,右旋宛轉,如五須彌山。佛眼如四大海水,青白分明。身諸毛孔,演出光明,如須彌山。觀音勢至,無數化佛,百千比丘,聲聞大眾,無量諸天,七寶宮殿,也一起來到面前。阿彌陀佛,放大光明,照大師身,與諸菩薩,授手迎接。觀世音、大勢至,與無數菩薩,讚歎大師,勸進其心。大師見已,歡喜踴躍,眼角不自禁滴出兩行清淚。原來世人以為只是佛祖比喻或像徵的廣長境界居然卻可以親證,觀無量壽佛經中的描述真實不虛啊,大師再次感到悲欣交集,法喜充滿。   直到下午六點左右,大師方自定中出來,精神也好很多,大師心中滿是慈悲清淨,觀經中的境界仍然如在目前。大師自知往生將至,為免後人誤讀,便欲將剛證到《觀無量壽佛經》的三昧境界遺告後人、起信來者,於是順手拿了為福海題辭打樣的那張草稿紙,翻到背面,蘸了一次墨,在紙的中央,大師傾畢生之修為,一氣呵成,寫下了悲欣交集四個核桃大小的字,然後繼續就著餘墨在窄迫的左側復用略小的字體寫完見觀經三字,此時墨已枯極,但大師意猶未盡,彷彿預知後世注定的誤解歧義,索幸再次蘸了些墨破例在經字後面畫了個濃濃的圓圈,以此顯示這悲欣交集與見觀經是完整的一句。然後看了一眼座鐘,將這一莊嚴時刻題到了右上角“九月初一日下午六時寫”,剛好做了這幅微縮的中堂的天頭補白。然後,大師猶豫了一下,又在右下角寫上初一日下午九———,大師似乎覺著不再必要,便又塗掉了兩個字,然後悵然擱筆,叫來妙蓮,收起這最後的絕筆。   此後的兩日,大師繼續斷食念佛,不再有任何牽掛與遺憾,侍者妙蓮及其他好友送來的藥石與飯菜都一概被大師謝絕,只是盡量保持著右手枕頭,左手搭膝的吉祥臥,和著僧團的助念聲默頌佛號,至一九四二年農曆九月初四日晚八時,大師於佛號聲中安然生西,眼角掛著悲欣交集的淚珠。   遵照大師遺囑,繼續助念六天后,九月十一日下午七時,色身在承天寺火化,荼毘歷一小時,有多色火焰劇烈上升。在一百日內,由骨灰中,揀出各色舍利一千八百粒,舍利塊六百多塊。   後學用這種歷史重現的方式行文表白,只是為了方便我們真正理解大師題寫絕筆時的基本情形,由此才更容易理解大師的命終開示的真實意義。   當然這樣也容易給仁者帶來困擾,以為想當然爾,誠然,間中不乏推理猜測的成份,畢竟我們未能證得大師的境界,無法橫超三界,也無五眼六通,只能在資料不完備的情況下依循邏輯加以推想,但關鍵的細節卻還是有史料依據的。特別是許多重要的資訊我們就可以從完整版的圖片上找到依據,其他則可從林子青大德編著的《弘一法師年譜》以及其他大師好友及妙蓮法師的回憶文章中找到註解。   類似的例子有據可查的有宋徽宗時丞相無盡居士張商英,此公早年極力反對佛法,曾欲寫《無佛論》,但研究以後的結果卻是寫出了著名的《護法論》,成了了不起的得道之士,並且於臨命終時,告訴兒子及女婿:我告訴你們,法華經上所講,地上湧出多寶如來寶塔,多寶如來分半座給釋迦牟尼佛坐,確有其事,不是學理上的。講完後,把枕頭一丟,兩腿一伸走了。   後學以為,弘一法師之絕筆所傳達的意思與張商英的遺囑異曲而同工。   大師之開示   綜而言之,後學以為,大師最終決定寫出這七個字,因緣際會,有意無意中還有更深的用意在,我輩悉當盡知盡行,無令塵封草沒。   概而言之,大師臨命終時現身說法,記錄下自己因念佛聽經感應到的悲欣交集,用這種親身經歷為後世學人指引一條正確的修學之路。分而析之可以得到這樣幾點啟示:   其一、雖然大師可能是限於條件不經意地選了這張用過的草稿紙,但後學以為這其中必然有不可思議的甚深因緣,因此,其紙背透出的內容同樣是大師命終開示的重要組成部分,那就是送給弟子黃福海的藕益大師的警訓:「吾人日夜行往坐臥,皆須至誠恭敬。」後學以為其實是大師送給每位來者的最後警訓。當其初入佛門親近印祖時,印光法師曾於書信中開示道: 「入道多門,惟人誌趣,了無一定之法。其一定者曰誠、曰恭敬。」縱觀大師四分之一世紀的修行,的確奉行如儀,這其實也正是其作為律宗祖師的基本行門,於此命終之際,大師重溫了印祖的教誨與藕益的原典,冥冥之中旨在再次開示我們,以戒為師至誠恭敬是修學一切佛法的基礎,必須以此為前提,然後修觀想念佛才能夠有望成果。事實上在大師五十六歲時作的《淨宗問辯》中就曾提到:上根之人,雖有終身專持一句聖號者,而絕不應排除教理。若在常人,持名之上,須於經律論等隨力參學,豈可廢棄?   其二、大師以此絕筆直陳生命最後的見道境界、殊勝瑞相,以此為後來者破疑斷惑去妄起信。與張商英以法華境界示兒輩以啟信來者荷擔正法如出一轍;畢竟比較而言,在佛教諸經中,淨宗推崇的觀經對極樂世界的描述相對較為詳盡。世人以為觀想之內容為形容之法,象徵之意,但在大師命終之時,得念佛三昧之後,始知為可見證之實境。隨眾生心,應所知量,我輩未得一心不亂,只能作比喻想。但大師言之鑿鑿告訴我們,其不但見到,而且有了悲欣交集的體會。是以強調見觀經三字,即已見觀經之境界,是為一心不亂感而遂通。佛不虛言,立此為證。來者自可循此路以追先賢,奉正法而出濁世。   其三、大師以命終之絕筆再次告訴後人當須參讀觀經,導歸淨土。觀經作為淨土五經的代表作之一,可解讀為觀想念佛,大師之意似在啟示後來者,修學淨土一門深入才是證悟之要津,大師雖然為南山律宗十一代祖,並且對華嚴偏愛有加,但一生卻是淨行不輟學,並一再開示佛友早歸淨土持名念佛,甚至大師還自創了聽鐘聲念佛法。此時特別強調觀經,不過臨終再做最後懇切囑咐,如慈母叮嚀遠行小兒。在蔣文澤《弘一大師開示略記》中,記錄了大師臨行前一年的臘月,對楊潔居士的開示:現今修持,求其機理雙契,利鈍咸宜,易行捷證者,是在淨土法門。大師絕筆是弘揚淨土法門再四重複。並且間有強調觀經之觀想念佛之教義。淨宗二祖善導大師曾著有著名的觀經四貼疏,對此法門作過詳細開示,深得印祖推許,為淨行之津梁。   其四、以書弘法。在這一點上,雖然六十多年來只得半幅絕筆傳世,但卻同樣達到了不可思議的境界,同樣引導很多後學轉染成淨,趣歸佛道,功德無量,不可思議。   大師五十六歲自溫陵養老院赴惠安錢山送別時,人多來求字,少來求法,葉青眼居士以為不無可惜。大師笑道:餘字即是法,居士不必過分別。   大師亦自我總結: 「朽人寫字時……於常人所注意之字畫、筆法、筆力、結構、神韻,乃至某碑某帖之派,皆一致屏除,決不用心揣摩。」而在其《竹園居士幼年書法題偈》中也自肯了這一境界: 「文字之相,本不可得。以分別心,雲何測度。若風畫空,無有能所。如是了知,乃為智者。   ​初於聞中,入流亡所,所入既寂,動靜二相,了然不生。如是漸增,聞所聞盡;盡聞不住,覺所覺空;空覺極圓,空所空滅;生滅既滅,寂滅現前。忽然超越, 世出世間, 十方圓明, 獲二殊勝……。   弘一大師書風之變與其精進修行過程是其一生的明暗交織的兩條線,書風之變有目共睹,功行圓滿仁者自知,二者不一不異,等無差別。   大師以悲欣交集之絕筆更將此一修行境界發揮至極處。也就是說大師不僅用見觀經三字直陳了花開見佛明心見性的殊勝,同時也用其書道迂曲地傳達了生滅既滅,寂滅現前的法喜。面對這種忽然超越,世出世間,十方圓明,獲二殊勝的境界, 自然也只有悲欣交集。   識家以為,此四字竟處處到位,無一懈筆,盡其所有,一發於茲,人書俱化,天機佛心!誠如《法華經》經文所言「是字非思量分別之所能解」。實現了印祖當年之期許,借書經而轉凡心成聖智;又因嚴恭寅畏,無稍怠忽,終化業識心,成如來藏。於選佛場中,奪得狀元。   方此之時,大師之書,既無能寫之人,也無所寫之字,更無寫字之行,物我兩忘,能所雙亡,廓然無聖,天心月圓。仔細參詳,一幅字就是一則公案,是傳法之燈,是指月之指。是轉識成智,是無生法忍。如禪門所參之話頭,如淨宗持頌之名號。仔細參詳,如沐春風,惠我良多。   其五、最後的圓圈可作斷句的標點解讀,但後學更願意理解成是大師證道後對緣起性空與性空緣起的具象詮釋。是像外之言,是言下之意:是妙有真空,是真空妙有:是法身的不生不滅不增不減;同時也是大師自覺覺行圓滿的廓爾忘言。在這個圓圈裡,墨色再度由極枯變為初落筆時之飽滿,似乎也與這圓形一樣訴說著終點回到起點的無始無終;圓圈有些微的缺口,似乎也在透示著諸行無常諸受是苦的不盡人意,然而到底還是一個圓圈,又成了諸法無我與涅架寂靜的法印證明。是花開見佛後的華枝春滿,是明心見性後的天心月圓。   以上為後學強作解人之識心妄計,只為因緣際會,得見大師絕筆之作全版照片,並於諸多資料中管窺當時之原委,自忖再現原貌較諸傳世之簡化版更有教益,是故不敢隱而不發負此因緣,所以不揣鄙陋,加以整理,公諸世人,還此公案之本源;兼借大師之遺訓,起眾生之正信,闡述淨土之行門,免歧路以亡羊。學人若能從此五個方面體解大師之婆心,想必不違大師之時教,不負大師之慈悲,不昧大師之法緣;亦是修行之正途,證果之捷徑:勢必如佛風風我,惠我良多,法雨雨我,功不唐捐。   如果世人繼續再因書道而傳四字簡版,不免如買櫝而還株,徒生交臂遺珠之憾,同時也是平平白負了大師之隆情厚意與慈悲隱側。   大德趙樸初稱弘一大師一生為:無數奇珍供世眼,一輪明月照天心。前句譽出家前才華橫溢,後句讚其出家之後修行如法。而後學以為大師在其命終時刻,以其最後悲欣交集的絕筆將這兩種境界完美地合而為一。面對此曠世絕響,也只能如大師自己所言:餘書即是法,居士不必過分別。   再多解說已是多餘,如執象而求,咫尺千里。也許唯一能契括大師最後心意的,就是大師生前手書過的蓮池詩句吧:   臨行贈汝無多子,   一句彌陀作大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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