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May 03, 2015

蔣經國臨終追悔貶抑王昇

蔣經國臨終追悔貶抑王昇
 
 
.王丰
 
一直追隨蔣經國的王昇主持政工四年半是宦海生涯最高峰;後因與蔣經國意見相左而被調職;蔣孝武及一些人在蔣經國面前誣陷,終被遠派巴拉圭任大使;晚年蔣經國發現王昇的特務統治有用,惜為時已晚。
 
------------------------------------------------------------
 
當年在台灣被視為「政工教父」的王昇將軍,不久前去世。從王昇半生追隨蔣經國最後慘遭貶謫的內幕點滴,蔣經國晚年政治性格的幽微盡收眼底,更可從中略窺蔣家敗亡的機鋒。王昇將軍走了,但他政海浮沉的謎團仍未完全解開。
 
 
王昇和蔣經國的關係,緣起於抗戰時期的江西。王昇生於江西,一九三九年即二十五歲時參加「戰地幹部訓練團」。蔣經國自一九三七年四月由蘇聯回國後,被派赴江西省保安處任副處長,一九三九年任江西第四行政區專員兼保安司令、贛縣縣長,期間推行「新贛南建設計劃」,作為顯示政績的起點。贛南班底則一直是蔣經國開疆闢土、接掌大位的基礎武裝,王昇始終是蔣經國周圍近臣「核心中的核心」;王、蔣之間的是非恩怨,卻要到台灣,才真正是「緣起緣滅」之地。
 
 
王昇是國民黨軍隊政工制度集其大成者。政工不是中國的土產,而是來自蘇聯的舶來品。民國初期孫中山苦於無自己信得過的軍隊,俄國人馬林向孫中山提議創辦軍官學校,建立「黨軍」;繼之,俄國顧問鮑羅廷告訴孫文,俄國赤色革命之後,軍隊皆設置「黨代表」及「政委」制度,一則監督部隊長之忠誠,再則負責在戰場督戰。孫中山對此甚為欣賞,遂照搬蘇俄政工制度於軍校和國民革命軍。
 
 
國軍部隊總兵力在抗戰晚期超過了三、四百萬之眾,從抗戰勝利後打到民國三十八(一九四九)年底,兵敗山倒,一路撤遷到台灣,國軍殘部已減縮成「六十萬大軍」。固然號稱「六十萬大軍」,實則大部分的撤台部隊,在國共內戰期間都遭受了嚴重戰損。退到台灣的部隊,由於派系複雜,番號零亂,建制殘缺不全,兵員不足吃空缺的情況比比皆是,「六十萬大軍」實係一支虛張聲勢的破敗殘軍。
 
 
更棘手的是,撤退來台的軍隊,不論是嫡系部隊或是雜牌部隊,蔣介石擔心當中潛伏了不少共產黨特工人員;部隊忠誠稍有怠忽,隨時可能變生肘腋,發生不測。為了整軍經武,徐圖再起,一方面積極整編補充訓練軍隊,一方面命令長子蔣經國建立新的政工制度,清理門戶,監督考核。
 
 
重建政工獲經國信任
 
 
在蔣經國麾下,王昇(字化行)不捨晝夜,席不暇暖,協助蔣經國重建政工,在北投原跑馬場的遍地草萊之中,創立政工幹部學校。不僅以政工穩定軍心,更為蔣經國紮根軍隊,擴大了權力版圖。鞠躬盡瘁,忠心護主,是王昇自始深得蔣經國信任的主因。
 
 
繼蔣經國之後,張彝鼎、蔣堅忍、高魁元、羅友倫先後接任總政戰部主任;最後,蔣經國把總政戰部主任的棒子交給了王昇。歷任主任當中,王昇堪稱蔣經國核心中的核心,權力亦達頂峰中的頂峰,可謂紅極一時。
 
 
國民黨、共產黨兩度是兄弟黨。一九二四年第一次國共合作時期,國民黨的「黨軍」(即黃埔軍校訓練出來的隊伍),在蘇聯顧問協助下,全盤照搬蘇聯紅軍的政工制度,後來迭經改造,使這一制度稍稍「具有中國特色」。國共兩黨分分合合,國民黨「黨軍」和之後的「國軍」,其政工制度由於迭經變遷,兩黨的政工制度,儘管水火同源,本質相近,但在形式和做法上,卻各有巧妙不同。
簡要而言,共軍的部隊長(共軍稱「部隊長」為「指戰員」)下達的命令,必須要有「政委」的副署,才算是一道合法的命令。「政委」在軍隊當中,代表中共「黨組織」的「書記」。「指戰員」雖有戰略和戰術專業,擅長帶兵打仗,卻必須絕對服從「政委」(黨部「書記」)的政治領導,這就是中共的「黨指揮槍」的意思。
 
 
國民黨軍隊也有國民黨的黨部組織,但是,和共軍相較,國民黨軍隊「黨組織」的色彩比較淡化,軍隊裡邊的政工人員,固然同樣是軍中黨部的「書記」,國民黨軍隊政工扮演的「書記」角色,卻不似共軍政委那般強勢,「黨指揮槍」的色彩也沒有那麼濃。
 
 
國共兩軍政工有不同
 
雖然國軍政工人員同樣具有命令副署權,並負責對部隊長在內的官兵進行政治監視與考核,以防發生叛變或思想動搖等不忠行為,但畢竟不如共軍的「政委」擁有絕對權威。
 
 
簡單總結,共軍的「政委」,其地位實高於「指戰員」,「指戰員」無論在平時或戰時,都要接受「政委」的領導;而國軍的「政戰官」或「輔導長」,其階級在「部隊長」之下,徒然有監察、保防和考核的權力而已,不能和共軍那般,「以黨指揮槍」或者「以黨領政」。然而,國軍在政工嚴密的監督防範之下,更不能「槍桿子裡出政權」妄圖施行軍事政變。兩相比較,共軍「政委」職能兼具「領導」、「監督」、「監視」三者,國軍政工職能的重點是在「監督」、「監視」兩端。
 
 
監察防叛政工建奇功
 
 
是故,國軍自從建立綿密的政工網絡之後,已經演變成一個「超穩定結構」,並形成一種相互監視和制衡的機制。
 
 
在王昇等人的協助之下,國軍部隊建立了較諸大陸時期更強而有力的政工制度,並且草創了培育政工骨幹的「政工幹部學校」,在國軍內部形成了以蔣經國為中心的一股新的勢力體系。撤退到台灣的國軍部隊,從來不曾發生大陸時期動輒譁變、倒戈頻仍的情況,蔣經國、王昇和早期的政工人員居功不小。
 
 
民國三十八(一九四九)年迄今,台灣「唯二」的兩次「類似政變」或「疑似政變」的事件,都在政工人員化解或者事前破解之下,化為無形。
 
 
最有名的孫立人叛變疑案,時任憲兵司令部政治部主任的阮成章舉報有功,最後循線追查出總統府參軍長孫立人的屬下有謀叛計劃,包括孫立人在內的一干人等,全部被捕。裝甲部隊湖口「兵變」事件,也是由於政戰官臨場機智,衝上司令台,奪下預備「叛變」的趙志華的手槍,逮送軍法審判。
 
 
這些功績,加上王昇對蔣經國始終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王昇更不諱言,他是蔣經國的「崇拜者」,他熱愛蔣經國這位老長官。蔣、王之間關係交好,從撤退來台,至少維繫了三十餘載蜜月期。然而,兩人關係亮起紅燈,則是民國七十二、三年間,此刻正是王昇由紅轉黑的轉折點。一場發生於民國七十二(一九八三)年三、四月間的口角衝突,是蔣、王兩人思想分歧、新恩舊怨徹底表面化的導火線。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的蔣、王矛盾,終於在各種因素併發的情況下,一發不可收拾。
 
 
民國七十二年三、四月間某日上午,蔣經國在總統府約見王昇。開門見山,蔣經國平靜地告訴王昇:政工人事權的事,我跟你提了好多次了,你始終不贊成,但我還是決心調整制度。蔣說:時代變了,軍隊政工的人事權,應該全部劃歸部隊長,從政工轉移至「參一」或「聯一」部門,由部隊長統一人事權,今後政工不再掌管部隊政工的人事權。
 
 
意見不合王昇摜軍帽
 
 
政工體系的人事權力劃歸部隊長,聽起來並非大事,但是,卻攸關政工體制的完整性問題。蔣經國的話語中明顯透露出一種訊息,當上總統之後,他已經和先前當國防部長、總政治部主任時期的觀念逐漸不同。擔任總政治部主任時期的蔣經國,將政工權力無限上綱,甚至他剛當總統之後,還設置了「劉少康辦公室」,把政工的權限範圍從軍中延伸擴大到社會。
 
 
誰曉得不過五年功夫,蔣經國非但想限縮政工的權限,而且還要剝奪軍中政工的人事權。王昇聽完蔣經國的講話,當即不表贊同,他反問,一旦政工的人事權轉移給部隊長,一切都要聽從部隊長的命令,政工人員還有何監督考核的權力?政戰部門從此成為拔掉牙齒的老虎,名存實亡。多年辛苦經營擘劃的政工制度,可能毀於一旦。
 
 
不假辭色,王昇直接與蔣經國抗顏。他不僅列舉國民黨兵敗大陸的歷史教訓,更引證幾個案例,提醒蔣經國。
 
 
王昇之所以堅持他的看法,是因為他沒有看清楚一個事實:得到江山的蔣經國,對政工的思維已經迥異於過去。而王昇堅持的政工制度,則是來台初期蔣經國早先的政工思維。王昇的觀念,來不及跟著蔣經國轉變調整,這是王昇當時致命傷。
 
 
舊的蔣經國和新的蔣經國,尖銳地對立起來了!王昇的內心深處,活著的是一個舊的蔣經國。
蔣經國觀念上傾向部隊長制度,王昇則堅持政工的人事權仍應歸政工部門掌握,不宜放給部隊長,以免削弱政工。王昇堅持的原因是:現在中共和台獨那麼囂張,哪能削弱政工力量?
 
 
兩個人看法天差地別,在總統辦公室僵持不下。講到最後,王昇氣不過,一手拍打沙發椅的扶手,一手拿起大盤軍帽往茶几上重摜:「拿掉政工的人事權,你殺了我都不幹!」「你不聽我的意見,我寧可辭官不幹!」說完,王昇氣呼呼拿起軍帽,頭也不回走出蔣經國辦公室。這下子,蔣經國心裡面極不痛快。立刻電召高魁元將軍(曾任國防部長、總統府戰略顧問等要職),蔣經國怒氣沖沖地對高魁元說:「請你傳話給王化行,我蔣經國連共產黨都不怕了,還會怕他嗎?他要辭官不幹就不幹好了,算啦!」
 
 
高魁元勸慰王昇檢討
 
 
高魁元聽蔣經國這番火氣沖天的話,一時還拿不定主意該怎麼辦,他約見了他的好朋友,也是王昇的副手蕭政之將軍,商議這事該如何是好。蕭將軍說:「經國先生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事情?這道理很清楚,他對你發牢騷就是要請你轉告王化公嘛!」
 
 
高魁元直接找到王昇,以軍校四期學長的口吻,開門見山說:「軍人以服從為天職,不可以對總統不敬,更何況教育長(指蔣經國)身體不好,我們做部下的人怎麼忍心再刺激他呢?化行,我希望你寫個報告,跟總統道歉。」幾番勸慰,王昇總算消了火氣,聽從學長規諫,恭恭謹謹寫了一份書面報告,向總統蔣經國「悔過」
 
 
王昇向蔣經國修書道歉,是出自一片赤忱,他對政工制度的堅持依舊不退卻。短時間內,政工制度固然暫時不動,但已經失去蔣經國的背後「加持」,顯然不像過去那麼強而有力。
 
 
蔣孝武嫉妒傷口灑鹽
 
 
總統府口角之爭,王化行和蔣經國之間的裂痕,隱隱若現。此刻,反而在「傷口」上灑鹽的,厥為蔣經國的二子蔣孝武。
 
 
蔣經國從江西贛南時期,即是王昇的直屬長官。專員公署規制不大,人員之間往來密切,各人的兒女私事,也瞞不過彼此。到台灣之後,經國先生的地位越來越顯要,有些事不方便自己做。住在新竹的章孝嚴(現已改姓蔣)、章孝慈兄弟和亡母章亞若的親屬一家子,生活清苦,需要有人經常照管。經國先生就把這個私密事務,委由王昇負起照顧之責。王化行初接此「任務」不免有些惶恐,又不知以何標準照管孝嚴兄弟,蔣經國告訴他:「就以一般老百姓的生活標準照顧他們。」這一點,頗符合經國先生平淡、平凡、平實的一貫原則。
 
 
從民國三十八年大陸時期,一直到民國六十年代的台灣新竹時期,王昇始終以極為低調隱密的形式,默默負起照料章家兄弟生活之責。
 
 
基於對蔣經國的耿耿之忠,王昇二十餘年如一日地照料孝嚴、孝慈兄弟,王化行萬萬沒有想到,嫡庶之爭,竟成為蔣經國第二位嫡子蔣孝武羅織罪證整肅他的導火線。
 
 
蔣孝武從德國返台之後,蔣經國除了次第安排他在黨部和輔導會歷練,孝武個人的旨趣傾向往情報機關發展。回想蔣經國來台之初,蔣介石苦心孤詣為「傳子不傳賢」鋪路,首先就是安排蔣經國負責整合戴笠死後,群龍無首的情報單位。到了蔣經國坐上總統大位,竟又低調地讓孝武插足情報組織,難免予人瓜田李下,項莊舞劍之議。
 
 
民國六、七十年之間,正是王昇如日中天的階段。情報頭子的神經系統是最敏感不過的,沈之岳,這位急功近利的情報大亨,似乎看穿了蔣經國有意讓蔣孝武接班的心思,他也看穿了蔣經國晚年盲目相信兒子的致命弱點,開始在蔣二公子跟前投其所好,大作關係,大獻殷勤。未幾,惟蔣二公子馬首是瞻的沈之岳,兩人關係已經如膠似漆,時有熱線電話互通聲氣。
 
 
沈之岳向孝武獻殷勤
 
 
平常日子,更相約打高爾夫球,邊走邊聊。沈之岳向蔣孝武報告近日重要情資,孝武則趁此時機,向沈之岳發號施令。沈之岳常常趁四下無人,從懷中抽出一封致蔣經國的密函,交給孝武轉給他父親。孝武不僅成了蔣經國和情報機構之間的「信差」,更成了蔣經國下達指令的傳話人。情報單位的大小官員,當年誰敢不買「孝武先生」的帳?
 
 
沈之岳是何許人也?他是什麼出身的呢?國府老一輩搞情報的人似乎都略有耳聞,可是卻都所知有限,說明此人的神秘性及深不可測。據沈之岳對友人宣稱,他抗戰之前,是反對國民黨政府的激進學生,某次被軍統局人員逮捕後,將他「五花大綁」。令人不敢置信的是,經過軍統局人員反覆遊說之後,沈之岳竟答應為國民黨政府作情報工作。從反蔣反國民黨,到一夕之間成為他原本心目中的軍統爪牙,變化之大,讓人深覺神乎其技,更令議者懷疑他說話的真實性。
 
 
沈之岳自稱「奉命」於抗戰期間,「潛伏」進入陝北紅區,就讀延安抗日大學,甚至還吹噓曾經滲透混進了毛澤東身邊,成為毛的秘書,後來又叛逃回到白區,為軍統工作云云。
 
 
沈之岳當上調查局長之後,就連直屬上司、負責督導他的國家安全局局長王永樹,也曾經告訴親密友人:沈之岳深不可測,總是唯唯諾諾、笑臉迎人,從不隨意開口發表意見,真不知他腦袋裡究竟想些什麼?
 
 
王永樹的話中似乎也懷疑沈之岳的「底子」有問題。
情治單位首長競相貼近孝武,提供各種「秘密情報」,以示阿諛。孝武不知從何處得知,王昇奉蔣經國之命,照顧章孝嚴、章孝慈兄弟生活,按月到新竹致送章家生活費用。蔣孝武猛然聽見章孝嚴的名字,腦子裡忽然閃過一個人影,他想起民國五十幾年間,似乎和章孝嚴同在「政治作戰學校」(「政工幹校」擴大之後改名為「政戰學校」)受訓。
 
 
父親當總統之後,孝武方才首次得知父親有兩名非婚生兒子,基於嫡庶之爭,及為母親蔣方良打抱不平的心態,孝武心裡頗為憤恚,他把這股怒火延燒到王昇頭上。
 
 
孝武知悉孝嚴、孝慈兄弟身份之後不久,又聽聞台視總經理石永貴,某次竟邀請章孝嚴到台視演講,孝武連忙派人調查,是誰出的主意,要石永貴請章孝嚴演講?這也說明了初時孝武很擔心章孝嚴、章孝慈兄弟可能搶了他的風頭,故而深忌孝嚴兄弟,不免爾虞我詐,時存戒心。
 
 
幫派救國論軍人錯愕
 
 
章家兄弟身世被孝武識破,一波未平,一波復起。民國六十六年「中壢暴力事件」之後,黨外人士積極串聯活動,孝武在情報工作上頗思振作,急於在父親蔣經國面前力求表現,爭取接班機會。某次,情報首長在南部召開例行會報,會議由蔣經國主持,孝武不敢當著蔣經國的面在會上發表高見。散會以後,孝武攔住幾位負責情報的將領,高談闊論:「黨外分子最近南北串聯,愈來愈不像話,我父親年紀大了,萬一有個閃失,軍隊又控制不了,如何是好?」蔣孝武又稱:「情治單位有必要結合『社會力量』,來對付黨外分子。」「到時候,情報單位要配合這些『社會力量』!」孝武所謂的「社會力量」,就是社會上的幫派勢力之意。
 
 
幾位高級將領私下表示,孝武的「幫派救國論」,簡直就是胡鬧,本不予理會,而蔣二公子卻不僅止於徒託空言,還想付諸行動。某日,蔣孝武造訪政工出身的調查局局長阮成章,欲推銷他的「幫派救國論」,卻為阮成章轟出辦公室。之後,他還想找王昇提議「幫派救國論」,也沒被接受。
 
 
民國七十二年五月,王昇與蔣經國口角事件之後一個月,蔣經國突然調王昇為「三軍聯合作戰訓練部」主任,不久,王昇主導的「劉少康辦公室」也熄燈打烊。此時,包括過去副手蕭政之在內的故舊,都勸告王昇:「經國先生對你有誤會,你應該去解釋解釋…」王昇回說:「這有什麼好解釋的,我坦蕩蕩,不用解釋!」言下之意,我王化行規規矩矩的,不用憂讒畏譏。王昇為人不善謀略,可見一斑。
 
 
蕭政之曾經開王昇玩笑說:「你什麼都好,就是不懂政治作戰!」王昇聞言大異:「我搞了那麼多年政工,你還說我不懂政治作戰?」蕭政之故意逗他:「你說你懂政治作戰,那你會欺騙人嗎?你會說假話嗎?」
 
 
管教孝武反而增敵意
 
 
經國先生曾經交代王昇,把孝武當成自己兒子嚴管嚴教,王昇信以為真,時常對孝武嚴厲管教,卻招致孝武強烈敵意,甚至演變成日後橫遭陷構的遠因。
 
 
早已對王昇多所不滿的蔣經國,陸續接到更多有關王昇及其政戰系統部屬的「黑材料」,這些「黑材料」全是情報單位有計劃蒐集而來,孝武顯然是教唆者,而沈之岳即為命令執行者。
 
 
有關王昇的部分,「黑材料」指控的「證據」到底是什麼呢?話說王昇被轉調「三軍聯合作戰訓練部」主任後,仍有不少友人和門生故舊時常進出王昇辦公室或寓所,絡繹不絕與老長官面會敘談。王昇門前車水馬龍,竟也成為調查局誣陷王昇「奪權謀反」「證據」之一。
 
 
總統府口角事件的五個月後,民國七十二年八月間某日,蔣經國召見總統府秘書長馬紀壯,蔣經國語帶慍怒:「我要把王化行調走,調得愈遠愈好!」於是,他被外放為巴拉圭大使,巴拉圭和台灣恰在地球的兩端。
 
 
王昇堅決反對以暴力手段執行任務,他曾經力阻國府特工在巴拉圭殺害中國大陸特工。人算不如天算,他絕對不曾料到,作家江南寓所的兩聲槍響,改變了國府的命運。蔣孝武的「幫派救國論」為國府惹來天大麻煩;江南命案,更是蔣經國進退失據、內外交困的開始;直至病魔纏身,暴卒寓所,江南事件陰影始終是蔣經國心頭沉重陰霾。
 
 
江南命案成經國噩夢
 
 
最初,蔣經國想把江南案辦到情報局長汪希苓為止,汪氏因此大表不滿,私下抱怨無端代人受過,揹了黑鍋。蔣經國召見汪氏,當面「安慰」。但是,蔣經國這種「掩耳盜鈴」之法,逃不過美國的耳目,中情局極可能擁有國府相關涉案人的通聯記錄,因此,美方始終懷疑孝武及蔣經國均和本案脫不了干係,華盛頓對台北當局施壓,強逼國府將孝武外派。於是,和情報機關有著盤根錯節關係的孝武,被迫離開台灣,外派新加坡。出使新加坡之前,蔣孝武在七海官邸拜別蔣經國,情緒激動之下,蔣孝武跪地痛哭,蔣經國也感傷落淚。
 
江南命案,孝武的接班夢幻成為泡影,蔣經國陷入希望幻滅的痛苦深淵。
 
 
蔣來不及重新重用王
 
 
一九八七年初冬,其時蔣經國已病入膏肓,唯有大量服用類固醇藥物,力撐參加十二月二十五日在台北市中山堂舉行的「行憲紀念大會」。民進黨國大代表在後側座位叫囂反蔣口號,蔣經國心裡很生氣,但隱忍未發。會後某日,蔣經國急召總統府國策顧問蔣彥士到七海官邸。
 
 
躺在床上的蔣經國,氣若游絲地問:「王化行最近如何?」蔣彥士回答,王昇在巴拉圭幹得不錯,很受巴國朝野歡迎。蔣經國說:「叫他回來吧!還是王化行說得對,我還是要重用王化行!」一味姑息台獨分子、飽嚐教訓的蔣經國幾經反省,終於醒悟到王昇過去批評他的逆耳忠言,確實言之有理。
 
 
蔣彥士起身告辭時,蔣經國在病床上再三叮囑:「你先安排王化行回來,我要給他更重要的任務。」
 
 
回到寓所,蔣彥士趕緊打越洋電話向王昇「報喜」:「化行,恭喜你,教育長今天召見我,提起要重新重用你…」隔著一道太平洋,王化行不慍不火,心如止水,猶如入定老僧。
 
 
一九八八年元月十三日,王化行在巴拉圭亞松森任所接到蔣經國的死訊。台北外交部轉來繼任總統李登輝的命令,所有駐外大使一律堅守崗位,不准返國奔喪,王昇悲恨交加。那句「我還是要重用王化行!」已隨蔣經國一起被蓋上棺蓋。
 
 
一九九一年七月一日凌晨,蔣孝武猝死於台北榮民總醫院,死因成謎。
 
 
一九九四年二月二十四日,總統府國策顧問沈之岳病逝,當時,兩岸已經開放六、七年。某日,蔣彥士遇見蕭政之,蔣彥士嘖嘖稱奇說:沈之岳過世,大陸竟然也有人悼念他。據說,大陸友人贈輓聯悼念沈之岳曰:「一事二主、兩皆無傷」,事過境遷,輓聯之事已真假難辨,不可考也。
 
 
 
*作者王丰,傳記作家,台灣政治大學東亞所畢業,蔣家歷史研究專家,著有《我在蔣介石父子身邊的日子》、《宋美齡—美麗與哀愁》等。曾任台灣《新新聞》總編輯。
 

2 comments:

Paul said...

蔣經國民國75年去世,文中日期謬誤甚多

David Hou said...

文中沒錯。
蔣經國逝世於 1988 年 1 月 13 日,臺北市臺北榮民總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