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nday, July 24, 2017

蔣勛說《紅樓夢》:考證是外衣 應該回到文本本身

蔣勛說《紅樓夢》:考證是外衣 應該回到文本本身


  聽蔣勛說《紅樓夢》
  隨着新版電視劇的熱播,《紅樓夢》一書再次成為閲讀熱點。近日,台灣著名美學家、作家蔣勛先生的8冊系列版《蔣勛說紅樓夢》第一冊,首次由上海三聯出版社在大陸出版發行,繼劉心武《紅樓夢八十回後真故事》、《曹雪芹訪談錄》之後,下半年再掀紅學熱潮。
  記者了解到,在台灣,蔣勛開辦的“紅學講堂”吸引了衆多名流,著名影星林青霞每周必從香港乘飛機去台灣聆聽該講座,並表示:“蔣勛是我唯一的偶像,半顆安眠藥。”昨日,蔣勛就《蔣勛說紅樓夢》接受本報專訪,他說,“《紅樓夢》是可以閲讀一輩子的書。我是把它當‘佛經’來讀的。因為處處都是慈悲,也處處都是覺悟。”
  不把小說當歷史,讀《紅樓夢》就是閲讀人生
  蔣勛在台灣是家喻戶曉的人物,他既是美學家、文學家,又是畫家。他的文筆清麗流暢,說理明白無礙,兼具感性與理性之美。蔣對《紅樓夢》獨特且全方位視角的解讀,迷倒衆生。
  蔣勛的《孤獨六講》、《生活十講》等書在大陸早已被人們爭相閲讀。日前在北京舉行的《蔣勛說紅樓夢》第一冊新書發布暨媒體座談會上,著名的紅學研究學者劉仰指出,蔣勛不是把小說當歷史,而是把小說當小說,這是《蔣勛說紅樓夢》與大陸近幾十年來紅學研究的一個重大的差別。上海三聯書店副總編黃韜介紹說,《蔣勛說紅樓夢》根據其對中國文化美學的精深研究,從人性的、文學的角度挖掘《紅樓夢》獨特的人文內涵,讓讀者不再陷入諸如考據、論證、紅學派別的迷陣,以全新視角詳解整部《紅樓夢》。
  蔣勛在書的自序裏面說,“我們不是在讀《紅樓夢》,是在讀自己的一生。”就此,他接受採訪時表示,“紅樓裡的故事就是人生的故事。我喜歡讀小說。像《卡拉馬佐夫兄弟》我大概讀了三四次,可是沒有像《紅樓夢》那樣幾十次在讀,而且我確定它大概永遠在我的床頭了,離不開它了。”
  “作者把自己隱藏起來了,他只是像鏡子一樣照給你看人生的現象,因此你在每一個不同的年齡讀,會讀到不到的場景、不同的人物、不同的感悟。我覺得這是它最了不起的地方。”
  “現在《紅樓夢》裡最讓我感動的一個人是第十一、十二回裏面的賈瑞,而這個賈瑞是我在第一次、第二次看《紅樓夢》時最討厭的人,我覺得他簡直下流不堪,因為他去調戲王熙鳳。可是我為什麼會到五十歲以後,忽然被賈瑞感動?因為這麼卑微、這麼無能、這麼無賴的一個人,曹雪芹居然用兩回的時間,把他寫得這麼好,寫他死前的一種毀滅性的愛,他去追着一個不該追的女人王熙鳳,然後被整死。文學的了不起就在這裏,我必須要有人生的閱歷,才讀得懂賈瑞部分。”
  蔣勛是林青霞的“半顆安眠藥”
  聽了蔣勛說《紅樓夢》“美的覺醒”之後,林青霞曾感動落淚,於是她開始嘗試書法、繪畫和寫作,藝術燃起了她的激情,甚至發願:“60歲時要成為藝術家。”
  蔣勛的課為何能吸引如此大牌的明星?蔣勛說,“其實在她來上我的課以前,我完全跟她不認識。可是她來上課我們變成朋友了,因為《紅樓夢》結了一個緣。那個時候她爸爸病重,林青霞一直堅持了四年,我在台北把《紅樓夢》講完。後來我們變成很好的朋友。在台北聽課大概不到三十個人,大都是台北那些大企業家的媳婦,很多都是嫁入豪門的。所以一個比一個美,所以我忽然覺得好奇怪,我覺得我在講《紅樓夢》,然後這些人真是紅樓夢中人。他們才真的是紅樓夢中人。他們完全知道十二金釵的悲苦是什麼東西,所以那個時候我忽然覺得《紅樓夢》就像一部佛經一樣,它其實也渡化了我。”
  蔣勛與本報記者談自己的“紅樓緣”:賣醃菜的都來聽講紅樓
  廣州日報:《蔣勛說紅樓夢》可謂再給紅學熱添了一把火。當初寫這本書的緣由是什麼呢?
  蔣勛:其實我最早不是寫的,是在台灣有一個課,我總共講了四年。我原來自己搞美術,講美術史。不管中西的藝術史,我都會舉《紅樓夢》很多的例子,美學上的例子。
  所以他們就說蔣老師你為什麼不講一次《紅樓夢》?那我就不知好歹地講起來,一講講了四年。當時最早是在高雄一些朋友當中講,從幾十個人後來講到三四百人來。然後知識分子、大學教授、包括菜場裏面賣醃菜的都來聽,所以我覺得《紅樓夢》真了不起,它讓我跟很多人結了緣。所以這個東西後來就被錄下來,就是當時上課的四年的錄音帶,主辦的小姐把它錄下來,然後出了CD。那越傳越廣,越傳越廣,很多人就在聽。
  廣州日報:大陸講《紅樓夢》的作家也很多,像劉心武老師等。您自己覺得與其他的紅學研究者有什麼區別呢?
  蔣勛:不敢說自己在研究,因為我是從小喜歡《紅樓夢》喜歡到功課一塌糊涂。所以父母禁止我讀《紅樓夢》,我是躲在棉被裡用手電筒照着看的。
  《紅樓夢》是我自己一生的一個很重要的記憶,就像我最好的朋友。我在所有的孤獨的時刻,都在跟它對話。我常常跟朋友講,你應該有一本文學書是你最好的朋友,你可以常常拿出來看的。所以我絶對不敢動用研究這兩個字,因為它很重。我不是研究它的,我是愛上了它。
  所以我講《紅樓夢》,其實只是讓大家回來好好讀這個小說,那考證是外衣,我們應該把外衣脫掉,而回到作者本質的東西。如果只是考證,太危險了。現在大家很想知道秦可卿是不是某一個清朝的什麼王妃,我覺得有點可惜了。因為應該回到文本本身。
  廣州日報:其實《紅樓夢》在很長一段時期都是青少年的禁書,但您說特別要講給青少年聽,為什麼呢?
  蔣勛:我下午在南開的演講題目就是“青春與孤獨意識”,一個在《紅樓夢》裡被忽略的主題。我覺得青春這個主題在中國的儒家文化裡,其實是長久被忽略的。
  青春本身有它的孤獨感,有它的叛逆。我們有兩根臍帶,第一根臍帶是一落地的時候剪斷的,還有一個臍帶是青少年的時候,我們自己想要剪斷的。因為不想跟這個爸爸媽媽有關係,希望變成一個獨立的自我。我覺得儒家忽略了這一點,可是西方一直很重視這個部分。
  《紅樓夢》裏面的人,大部分不超過十五歲。到中段的時候,賈母給薛寶釵過生日是過十五歲的整生日。寶玉十四歲、林黛玉十三歲、探春十三歲,迎春、惜春更小,惜春大概出場的時候只有八九歲而已。都是這樣的青少年,所以我覺得大觀園是一個青春王國,發起這個青春王國的是寶玉的姐姐元春。
  現在小孩子在網絡上什麼都知道。可是父母還在扮演一個懵懵懂懂的角色。我覺得那個青春的孤獨感必須在《紅樓夢》裏面被解放出來。父母之愛在父權、母權底下已經變成暴力了,我覺得這個問題是很嚴重的。
  作者: 吳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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