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aturday, April 28, 2018

蔡文姬:身世沉浮雨打萍

蔡文姬:身世沉浮雨打萍



作為三國時期乃至整個中國歷史上最出名的女文人之一,蔡文姬。她的才華可以說毋庸置疑,可再出色的才華也無法改變戰亂不斷的時局,她的一生充滿了辛酸與痛苦。
天下大亂,十二年的辛酸
蔡文姬的童年以書為伴,以琴為友,她的父親蔡邕是一代名儒、大文豪、史學家,家中藏書多達四千餘卷,
琴也不是普通琴,號稱古代四大名琴之一的焦尾琴。
傳說這把琴是蔡邕年輕時出門遊歷,天黑住宿,聽到旁邊人家在燒火做飯,木材一燒發出非比尋常的聲音。他忙跑到隔壁把這塊木材從火中搶救出來,果然是上等桐木,用它做成了琴。
因為木材被燒焦,所以取名「焦尾琴」。
蔡文姬從小就喜歡吟詩彈琴,很有文才,小小年紀名聲在外,周圍都是些「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在蔡家常常出常入的文人騷客中,最出名的就是曹操。
蔡家的平靜祥和的文學氛圍,因為一道旨意蕩然無存,董卓下令讓蔡邕到長安為官,董卓兇殘無道,蔡邕一介名士,當然不肯來。
董卓不懂得什麼禮賢下士,請不來就搶來,把蔡邕一家抓到長安。
蔡文姬也到了嫁齡,蔡邕只想讓女兒平平安安過一生,不想讓女兒嫁什麼達官貴人、鄉紳土豪,而是讓女兒嫁給了太學生衛仲道,同是文人,夫妻二人志趣相投。
很可惜,結婚沒多久,衛仲道就一病而死。
新婚不久剋死丈夫,蔡文姬如何在夫家立足?
王允一招連環計,不費一兵一卒殺了董卓,士兵來報這個消息的時候,蔡邕也在場,王允還沒開口,他先嘆息一聲。
不管他嘆息地是世道又亂了,還是自己無人重用,在王允看來,他嘆息的是董卓死了。
王允並不聽蔡邕解釋,就把他關進大牢,許多人都會蔡邕求情,他的人品和才學都是數一數二的,輕易處死實在太浪費了。
蔡邕自己也說只要能讓他活著,就算砍掉他的雙腿、在臉上刺字,也會為王允效犬馬之勞。
監獄外的蔡文姬同樣期待著她唯一的依靠父親能夠歸來。
可悲的是她沒有等來父親卻等來了郭汜和李傕的叛亂,匈奴也趁機南下撈油水。
到處是燒殺搶掠的匈奴兵和郭、李的散兵,蔡文姬留在家裡只有死路一條,她只好收拾些東西,抱著父親的焦尾琴離開了家。
街邊是正在燃燒或是已經被燒焦的房子,地上淌著流不盡的血水,路邊到處是橫倒的屍體,耳邊儘是哀嚎和哭叫。原本熱鬧的大街只能看到匈奴騎兵在殺人、放火、搶東西。
她很快被匈奴左賢王隊伍中的士兵俘虜,她看到一副更令人恐懼的畫面,匈奴人把殺掉的男人的頭顱掛在馬上,把搶來的女人用繩子捆住準備帶回匈奴。
蔡文姬和其他俘虜立刻明白了,這是要抓走她們!
「不要啊!」立刻有人大叫著逃走,匈奴兵轉過頭來就是一刀,馬上身首異處。俘虜們開始尖叫,匈奴兵毫不留情地又殺了幾個人,再叫再殺,殺到俘虜們乖乖閉嘴為止。
蔡文姬眼裡的光漸漸消失了。
再回頭看一眼,可能永遠回不來了。
幾萬女俘虜就被迫走上了去匈奴的路上,白天蔡文姬們要不停地趕路,不許反抗、不許說話、不許聚在一起。手被繩子綁住,繩子另一端系在匈奴兵的馬上。稍微走得慢些,立刻就會被鞭子、棒子抽打。
晚上蔡文姬們牢牢地望向來時的路,希望能看到來救她們的人,可惜一個都沒有。
不管像蔡文姬這樣的才女,還是達官貴人的夫人、女兒或普通的民婦,在這個隊伍中都像牲口一樣被驅趕著。
匈奴兵不開心,或者她們犯了一點錯,多哭幾聲,立刻就會被殺。
蔡文姬們不再尖叫、不再哭泣,只有顫抖的身體和睜開的雙眼,證明自己還活著。
想死,匈奴兵不會如她們所願;想生,死亡的威脅又近在眼前。
無論後世有多少描繪蔡文姬和左賢王美滿愛情作品,描寫地多麼深刻、多麼美妙,我相信歷史上的蔡文姬既沒有那麼好命,遇到真正愛她的左賢王,也不會接受如此殺人如麻的隊伍首領的愛意。
一路踏過同伴的屍體,終於來到了南匈奴,這完全是另一個世界,沒有禮儀廉恥、沒有相敬如賓。只有漫天飛舞的白雪,對她們呼來喝去的匈奴人,蔡文姬就像商品一樣被人挑選,說是嫁給匈奴兵,其實哪有什麼男婚女嫁?
蔡文姬到了匈奴絕不是來體驗生活,遊山玩水,她也不是出嫁,她就是一個奴隸。
白天洗馬、餵馬、放牧、洗衣、做飯,晚上忍受丈夫的虐待和打罵。
她活著的理由只有對故鄉的思念和她生的兩個匈奴兒子。
一生摯友,救她出牢籠
有不少人認為曹操對蔡文姬的感情是愛情,可一代英雄曹操怎會把自己心愛的人許配給別人?
他知道她在南匈奴,匈奴局勢已定,就派人帶著黃金和美玉去了匈奴。
對匈奴來說,黃金和美玉比一個奴隸值錢太多,蔡文姬的文采對他們不值一錢,為了金錢,為了時局,這筆交易都值得做。
對曹操來說,這是對老朋友蔡邕的承諾,是對淪落在異鄉孤女的憐憫和同情,是對當時文人的保護,是他不得不做的交易。
對蔡文姬,這是兩難,她想回家,回到熟悉的故土,不再受人折磨虐待,可這裡有她的孩子,兩個咿呀學語依戀母親的兒子,她怎麼能夠割捨得下?
正如當時被抓到匈奴、被人當牲口使喚、生下兩個兒子沒得選擇一樣,她這次回去也沒得選。
離開那天,是草原上少有溫暖的季節,蔡文姬走出氈帳,早有許許多多和她一樣被俘虜來的婦女在等著她。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她們中許多人死了,許多人生兒育女,全都物是人非,唯一不變的是對回家的渴望。
十二年的等待,從日思夜想到漸漸心涼,她們終於等來了漢朝的使者,可使者只接回蔡文姬一個人,那也是希望,說不定下次來接的人就是她們了。
她們一個個用力拉住蔡文姬的手,好像拉住了世界。
「求求你告訴我家人,我還活著。」
「讓我的哥哥和父親來救救我,求求你。」
「求你替我回去看看我娘還活著嗎?我走的時候她病得很重。」
送行的她們七嘴八舌地請求著蔡文姬替她們回家報信,漸漸說話聲被哭聲代替了,
蔡文姬握住她們的手說不出話來,只能不停的點頭,她太理解這種心情,可一個活在亂世中的弱女子,又能為這些人做什麼呢?
「娘!」人群中響起了兒子的聲音,她不能帶走匈奴人的兒子,就算兒子是她生的,她也沒權利帶走他們。
「你不要走。」大兒子不由分說地摟住蔡文姬的脖子,小兒子脹紅了小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還死死地抱住她的腿。
蔡文姬抱住這兩個孩子,跪在地上失聲痛哭,甚至不想回家了,父親已死,自己十二年沒回過家,這兩個孩子是她唯一的親人。
「夫人,該走了。」使者催促道。
「娘,你別走!你別丟下我們!你不要我們了嗎?」大兒子問。
蔡文姬坐上車,又下來抱住兩個兒子,再被使者拉上車,來來回回好幾次。
蔡文姬整個人都傷心恍惚了,等她稍微清醒一些,已經踏上了回家的路。
沒有經歷過戰爭的人沒有資格鼓動開戰,你永遠也想像不到,戰亂帶來的傷痛是幾代人都無法抹平的。
回到家中的蔡文姬,看到是另一幅悽慘景象,過去優美的花園已經雜草叢生,人聲鼎沸的院子只有嶙峋的白骨,破落的家裡只有蔡文姬一個人抱著焦尾琴久久屹立,不知所措,她該怎麼活下去?
第三次婚姻,渴望安寧
曹操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將蔡文姬指婚給了屯田都尉董祀,董汜官職不算高,卻很重要,能給蔡文姬富足的生活,長期呆在後方較為安穩。
當時三十多歲的蔡文姬經過十二年在南匈奴的風吹日曬,折磨蹂躪,昔日的美貌和自信早就不復存在。
蔡文姬很擔心自己能不能做個好妻子,丈夫會對她好嗎?
這段婚姻一開始確實是貌合神離的,董汜並不滿意蔡文姬,年紀大,再嫁兩次,只會寫詩作曲。
董汜卻是一個地道的實幹家,他的工作更多的是管理和計算,兩個人沒有什麼共同語言。
面對丈夫的冷漠和漠不關心,蔡文姬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照顧他,依舊得不到丈夫的歡心。
如果不經歷生死,他們夫妻會一輩子冷淡下去。
董汜因罪入獄,曹操下令斬首。
蔡文姬披頭散髮,穿著半舊的衣服,鞋子都沒穿,急忙求見曹操。
曹操正在和群臣宴飲,文武大臣沒有一個不好奇這個丞相用重金贖回來的才女究竟什麼樣?
曹操下令讓她進來,所有人都大失所望,這不就是個不修邊幅,甚至有些蒼老邋遢的婦人嗎?真的值得浪費人力、物力遠去匈奴帶回來嗎?
蔡文姬無視所有人打量的目光,鎮定地走到曹操面前,跪下說:「丞相執法嚴明,但董汜有罪當罰不當死,屯田新政迫在眉睫,一個熟悉它的人比是個謀事更重要,懇求丞相收回命令。」
「夫人這話說得雖然有道理,可是殺頭的詔書已經發了,只怕再難更改。」
「丞相的馬廄里有上萬匹好馬,丞相的軍隊里無數身強力壯的士兵,難道救一條人的性命,還不值得讓丞相的馬跑一跑?士兵去追一追嗎?」
曹操立刻下令追回詔令,「夫人所求的,我做到了,我有件事還想請求夫人幫忙。」
「丞相請講。」
「我知道你父親藏有四千多卷經典典籍,不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
「我家已經被戰爭夷為平地,我一介女流沒本事保住父親的藏書。如今能記住的只有四百多卷,可以默寫給丞相。」
「好好好,我派十個文士替夫人一起寫。」
「不用,我一個已經出嫁的婦人,怎麼能隨隨便便見陌生男人呢?我自己默寫出來,交給丞相就可以了。」
很快蔡文姬就把四百多卷典籍送到了曹操面前。
經過這件事,董汜也非常感謝夫人幫助,救了自己一命,兩個人言歸於好。
所有人也都明白,蔡文姬真的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文人,終於可以安穩度過剩下的人生。
《晉書》中記載:景獻羊皇后,諱徽瑜,泰山南城人。父衟,上黨太守。後母陳留蔡氏,漢左中郎將邕之女也。這位羊皇后的母親很有可能是蔡文姬本人,蔡文姬在嫁給董汜之後,寫下了《悲憤詩》,其中提到「既至家人盡,又復無中外」是說家裡的人都死絕了,遠房親戚也沒了,如果有妹妹,就是她唯一的親人,蔡文姬為什麼不提?很有可能蔡文姬在改嫁董汜後,董汜又早逝,再次改嫁泰山羊家,安度餘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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