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riday, August 13, 2021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的縮略圖 直達底部 作者:清閒丫頭 類型:歷史軍事 狀態:已完結 最新章節: ❀ 作品簡介: 《御賜小仵作》又名:《仵作娘子》人人都說,作為一個姑娘,漢子和案子不可兼得!楚楚偏不信!王爺缺人查案子,楚楚缺人當漢子。王爺不嫌楚楚天真懵懂脾氣倔,楚楚不嫌王爺體弱多病規矩多。 ❀ 相關推薦: 醫錦同心 章節列表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9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0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8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19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0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1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2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3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4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5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6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7章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28章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1章 查看目錄 獄事莫重於大辟,大辟莫重於初情,初情莫重於檢驗。——宋慈《洗冤集錄·序》六扇門。楚楚從出了家門兒上了楚水鎮四叔那條破渡船,到搭上農戶駱大哥的驢車,再到出了紫竹縣之後遇上形形色色或給她指路或乾脆稍她一程的陌生人,人家問她去哪兒,她都是抬頭挺胸一臉自豪地告訴人家這五個字,京城,六扇門。她憑著這五個字到了京城,人在京城裡了,卻死活就是找不著六扇門。她在街上問的那些人一聽“六扇門”這仨字不是笑就是擺手,就遇見倆人給她指路的,一個把她指到了刑部大門口,另一個把她指到了松鶴堂,她往裡探了個頭才知道那是個醫館,敢情人家是當她腦子有毛病了!楚楚氣得直跳腳,不都說京城的人見多識廣學問大嗎,怎麼連六扇門這麼出名的地方都不知道!就算以前沒聽說過,她不是已經形容得夠清楚了嗎:坐北朝南,門開三間,共安六扇黑漆大門,門前鎮石獅兩座,門下站差官二人,門上一方烏木大匾,上書鎏金大字“六扇門”。她不但知道六扇門長什麼樣,還能把六扇門九大神捕的傳奇故事一字兒不差地背出來呢。只是董先生只說過六扇門在京城,可沒說清楚是在京城的哪兒。本來以為這麼赫赫有名的地方到了京城肯定一問就能找著,出來時候就沒帶多少盤纏,一路上又趕上了幾個大風大雨天,耽擱了些時候,現在身上這點兒錢在京城這種地方也就勉強能湊出兩碗麵的,天黑前要是找不到六扇門,她都不知道今天晚上自己能睡在哪兒。早知道不出來得這麼急,先跟董先生問清楚就好啦! 楚楚正在心裡悔著,突然掃見前面胡同口拐出來個穿深紅官服的人,手裡還握著把大刀,身形挺拔腳步有力,就跟董先生說的神捕模樣差不離兒,心裡一熱拔腿追了上去。從後面追上那神捕模樣的人,楚楚早把董先生講的那些怎麼抱拳怎麼行禮的事兒忘得乾乾淨淨了,一把扯住他胳膊就道,“神捕大人,我要去六扇門!” 楚楚臉上一熱慌地鬆開手,剛想說自己認錯人了,這書生已經回過了神兒來,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嘴角一揚笑道,“我不是什麼神捕,倒也是在六扇門裡混飯的。你要去六扇門做什麼?” “十七。”說完又想起點兒什麼,楚楚趕緊補道,“我三歲就看我爹驗屍,七歲就給我爹打下手,我爹和我哥會的我都會,我爹說我比我哥有天分,全縣的人都知道。” 一聽有法子進六扇門,楚楚立馬道,“行!怎麼不行!” “明天一早就有場考試,可來得及準備?” “那你現在知道的六扇門的事兒比董先生多了。” “那我可算不上老大,就是當差久了朋友多罷了。” 景翊順著她的目光看出了她的心思,勾著一抹笑揚了揚手裡的刀,“這是一個神捕落在我家的,你要能考進六扇門,我就讓他認你當妹妹。” “景大人。” 從入冬開始一直到過年前一兩天是安王府每年來客最多的時候,不熟的客人還待不過來,對這張熟得不能再熟的臉安王府的人就放任自流悉聽尊便了。反正景翊從來也沒把自己當過安王府的外人。反正景翊要去的那個地兒安王府一般人也進不去。三思閣。每年這個時候要是到安王府來找安王爺蕭瑾瑜,門帖最終都是送到三思閣門口,交給守在門口的侍衛,然後就可勁兒等著吧。最後要么直接收到一張寫著事情解決辦法的紙,要么就依官職級別被安排在某某廳某某堂某某樓見面,反正是甭想進三思閣的門兒。景翊是三思閣的例外。 打剛才楚楚一口一個六扇門的時候景翊就在想,如今要真在京城裡挑出個實打實的房子對應她形容的那個六扇門,最合適的應該就是這三思閣了。不過他也極少進三思閣的門兒。一般都是翻窗戶。這個時節蕭瑾瑜都是在三樓貓著的,景翊嫌爬樓梯麻煩,侍衛也嫌替他通報多此一舉,久而久之他跟安王府的侍衛們達成共識,他翻窗戶,他們當沒看見。所以站在窗邊正要抬手開窗透口氣清醒下腦子的蕭瑾瑜剛聽到點兒不大對勁兒的動靜,下一刻就被突然大開的窗扇“當”的一聲呼在了腦門兒上。眼前一花,還沒來得及伸手抓住什麼穩住身子的東西,不知打哪兒杵過來個裹著鹿皮的精鋼刀柄又“咣”地撞上了他的鼻樑。混亂中蕭瑾瑜剛抓住窗台,就感覺一隻大腳不偏不倚狠狠落在了他手背上。他連半個動靜都沒來得及發,緊接著一個比他身子沉了三成的重量就把他結結實實砸到了冰涼生硬的地板上。就算腦袋被窗框撞得生疼發暈,蕭瑾瑜還是清楚地聽到了自己那把骨頭在接觸地板的一刻發出的不堪重負的呻吟。“景翊!” 據實踐統計,這種誤傷的可能性是很渺茫的,但在天時地利人品三大條件綜合作用下,這種情況倒也不是從來沒發生過。所以景翊爬起來之後就趕緊關上窗戶很自覺地雙手抱頭貼牆根兒蹲好了,等著蕭瑾瑜從地上爬起來之後對他審判量刑發落。 埋頭等了半晌,等來蕭瑾瑜怨氣滿滿又無可奈何的倆字。“過來!” 御赐小仵作(仵作娘子)第2章 查看目录 直达底部Ctrl+D 收藏本站 景翊抬起头来看见萧瑾瑜还躺在原地,姿势经过调整倒是明显比刚才倒地的一瞬间优美多了。 萧瑾瑜一手捂着正往外流血的鼻子,另一手抓着一支拐杖,显然他尽力尝试过凭这支拐杖的支撑把自己从地上弄起来。 显然尝试无果。 在萧瑾瑜以同样的口气说出第二句话之前,景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完成了如下一系列动作。 从墙根儿底下站起来。 把窗边的轮椅拉过来。 把萧瑾瑜搀起来。 把萧瑾瑜扶到轮椅上坐好。 把那支拐杖收到轮椅后。 掏出自己的手绢递给萧瑾瑜。 双手抱头贴墙根儿蹲好。 连他伤得严不严重都没敢问。 虽然他是这世上被萧瑾瑜给予例外最多的人,但一定程度上来说他其实很怕萧瑾瑜,比怕他爹怕皇上还怕。 跟萧瑾瑜的权位无关,只跟他的脾气有关。 等了有一盏茶的工夫,才听到萧瑾瑜同时带着鼻音和一点点火气的清冷动静。 “吴江的刀怎么在你这儿?” 景翊老老实实蹲那儿,目视地板乖乖答话。 “昨儿晚上在我家喝酒打赌藏着玩儿的,我喝多了忘藏哪儿了,他也喝多了没找着。我今儿睡醒想起来找着了,就给他送过来了。” “你什么时候睡醒的?” “有一个多时辰了。” 萧瑾瑜沉默了一小会儿,感觉血止住了就把手绢顺手扔到了一边儿,用最能让景翊心慌的那种腔调清清淡淡地道:“你记得今日巳时要同吏部会审兖州刺史贪污案吧?” 景翊“噌”地跳了起来,正对上萧瑾瑜破例赏给他的白眼,赶紧挂起那个迷倒了京师万千少女少妇老大娘的笑容,弱弱地道,“没忘,就是想起来得有点儿晚……” 萧瑾瑜抚着还在跳着发疼的脑门,语调又淡了一层,“嗯。就照你刚才说的,一字不改写下来给御史台梁大人送去吧。” “别别别!”景翊听见御史台梁大人这六个字瞬间不淡定了,“上回我爹撺掇着这老爷子参我一道旷工折子,害的我跟着工部到山沟里挖了仨月运河,这都快到年底了,你可救苦救难积积德行行好吧!” 景翊瞄了眼堆了满满一书案还摞了满满一墙角的卷宗,一脸殷勤,“我戴罪立功还不成吗?要不我帮你整卷宗吧?” “大理寺九月十月的卷宗你准备什么时候拿来?” 景翊一阵心虚。 没事儿找事儿跟他提哪门子的卷宗啊! “快了,快了……” 萧瑾瑜没再就卷宗的问题跟他纠缠,因为跟这个人纠缠这件事儿一点儿意义都没有。 “明日刑部有个大案要审,五品以上刑部官员都脱不开身,考选仵作的事就调你去负责监管了。” 提起考选仵作,景翊一下子想起来那个满大街找六扇门的傻丫头,“行啊,交给我吧。” “你笑什么?” 景翊向来不耐烦那种一个人坐那儿半天不动的活儿,以往要给他这种活肯定能看到他摆出张可怜兮兮的脸勉勉强强地答应,这会儿这人居然在笑,还是快憋出内伤的那种笑。 景翊把笑的幅度收敛得小了一点儿,回到刚才在大街上那副好脾气的翩翩公子模样,正儿八经地道,“你年初的时候不是让我帮你留意个身家清白背景简单胆大伶俐的仵作吗?” 萧瑾瑜抚着像是要肿起来的脑门儿微怔,“找到了?” “就在明天考试的那些人里,这个人绝对与众不同。” 萧瑾瑜轻蹙眉头,若有所思地点头。 景翊看人的本事从来不会让他失望。 甚至可以说景翊吃上这碗公门饭凭的就是他看人的本事。 萧瑾瑜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的时候,景翊就盯上了他隐隐发白的脸色,“摔得很厉害?” “我明日去刑部监审,得空的话就去见见你说的那个仵作。” 这句话在萧瑾瑜嘴里说出来就跟逐客令是一个意思。 这是这个人多得数不过来的毛病之一,他绝不会当着任何人的面着手料理自己身体的问题。 任何人意味着包括景翊。 “行,我明儿在刑部等你。” 景翊起脚走到窗边,正要往外跳,看着已经微暗的天色突然想起件事儿来,扭过头来似笑非笑地问萧瑾瑜,“你有没有想过给你自己起个江湖名号?” 萧瑾瑜微怔,蹙眉,“江湖名号?” “六扇门老大“玉面判官”怎么样?” “你脑门儿也撞窗户上了吧?” “……” 从跟景翊分开一直到天黑,楚楚一直在做同一件事儿。 找客栈。 一定得找个客栈好好睡一觉,考六扇门是大事儿,得精力充沛。 还要找离刑部近的客栈,京城太大,一不留神走迷路误了考试就坏了。 可问了一圈楚楚才明白,她身上那点儿钱还不够看京城这些客栈里的枕头一眼的。 眼瞅着天都黑透了,她鼓着勇气进到家又小又旧看起来不那么贵的客栈里,跟掌柜一问最便宜的房价,又泄气了。 “半两银子啊……” “嫌贵啊?”掌柜瞅了眼她这经典乡下姑娘的打扮,一边继续拨拉算盘一边不带好气儿地道,“那你去对面那家吧,你这样的小姑娘去他们那住,不但不要你钱,还给你钱呢。” “真的啊?” 董先生怎么没说过京城还有这种客栈! 掌柜头也不抬,“不信自己过去问啊。” “谢谢掌柜!” 掌柜一脸错愕抬起头的时候,楚楚已经奔出门儿去了。 “哎,小丫头!那粉衣裳的小丫头!就是你,回来,回来!” 楚楚站定回头,看那掌柜在柜台后面一个劲儿地冲她招手。 “有啥事儿吗?” “没事……你身上有多少钱啊?” 他好歹在这儿开了快三十年的客栈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实心眼儿的小姑娘真冲到对面妓院去吧。 “就……十七文。” “就收你十七文了。” 楚楚很豪气地一挥手,笑得甜甜的,“不麻烦啦,对面儿不要钱!” 掌柜一脸黑线,“你……你就住下吧,反正我这儿今天客人也不多,不收你钱了。” 楚楚眨着水灵灵的杏眼儿,“对面还给我钱呢。” 掌柜的脸漆黑一片,“你……你今晚和明早的饭食我白给你了。” “为什么呀?” “你……你长得有福相,到哪儿就能给哪儿转运。” 楚楚眼睛睁得溜圆,“掌柜的你真神了,跟我们镇上的沈半仙说的一个字都不差哎!” “呵呵,是吧……” “是呢!可惜我们镇上的那些人都不信,还老说我晦气,害的我都嫁不出去……他们要都比得上你一半有眼光就好啦!” “不敢当,不敢当……来福!带这姑娘到二楼地字乙号房。” “掌柜,”楚楚又眨着眼睛看掌柜,“我能住天字甲号房吗?” “啊?” “我来考试的,图个吉利。” “……成,就天字甲号。” “谢谢掌柜!您真是好人!” 楚楚在那个天字甲号的小房间里放下她的花包袱,洗了把脸,饱饱地吃了顿三菜一汤。 菜是一大荤一小荤一素,汤是白菜豆腐汤,比她一路上吃的任何一顿饭都好,美中不足就是主食是馒头不是米饭。她想着可能掌柜不知道她是南方人,吃不惯馒头,所以睡前就下楼给掌柜提前说好了,早饭她想喝大米粥,配绿豆糕和小菜。 然后她在花包袱里掏出了一个本子,钻进暖暖的被窝里趴着仔仔细细地看。 那是董先生讲的《六扇门九大神捕传奇》,她听一段就记一段,回家就写下来,得空了还拿去让董先生给她修改,董先生改好了她再回家仔仔细细誊下来,攒的多了就订成本子,已经订了三大本了。 既然是考六扇门的仵作,没准儿就要问六扇门的事儿呢,要是一紧张忘了就惨了,还是再看看的好。 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床头板凳上的蜡烛不知道什么时候怎么灭的,反正她再醒来是来福拍她的房门给她送早饭的时候。 楚楚慌地爬起来,她本打算早起一会儿再看看的,这会儿就只有吃饭的工夫了。 还好送来的就是她昨晚要的大米粥,还有绿豆糕和小菜。 县太爷夫人说得还真对,这京城的绿豆糕还真是不如她们紫竹县的细腻爽口,大米粥也是,那米就是硬邦邦的,都闻不见什么香味,还有小菜,不应该是酸酸甜甜的吗,哪有这样咸得都能挤出盐粒子来的呀。 难怪这掌柜家客人不多呢! 楚楚这会儿也顾不那么许多,飞快吃完,匆匆跟掌柜道了谢之后背着包袱就奔到了两个胡同口外的刑部大门口。 天还乌漆抹黑的,楚楚还没上台阶就看到一个人从里面把刑部的大门打开了。 好好睡了一觉果然脑子比较清楚,楚楚一下子记起来昨儿在大街上景翊嘱咐她的话,见了刑部的大人得行礼。 楚楚“噔噔噔”地跑上台阶,干脆利索地“咚”一声给那人跪下磕了个头,响响亮亮地喊了一声,“楚楚给大人磕头!” “我的个亲娘哎!” 被她跪拜的这人吓了一跳,连连退了两步,没留神儿后面的大门槛,“咣”一声绊了个四仰八叉。 楚楚赶紧爬起来扶他,才看清楚这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儿,还没穿官服。 “你不是刑部的大人啊?” 老头儿扶着一把差点儿跌散的老骨头呲牙咧嘴地道,“谁说我是什么大人了啊!我是看门儿的!” “天黑,我没看清楚……” “没看清楚你乱叫什么啊!” 老头儿见这小姑娘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气也气不起来了,“你这是要找哪个大人啊?” “我不找哪个大人,我来考试。” “考仵作的?” “对!” 老头儿揉着腰,皱着眉头把楚楚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这仵作行啥时候也要小闺女了啊?” “要的!景大哥说要的!” “哪个景大哥啊?” “景翊,日京景,立羽翊,景翊景大哥。” 老头儿一副想起点儿什么的神情,“哦,你叫楚楚吧?” “对!楚楚动人的楚楚。” 老头儿点点头,“想起来啦,景大人昨儿晚上跟我说了。你来得可真够早的,连安王爷都还没来呢……你在台阶儿下面等着,一会儿我把官榜贴出来,上面说去哪间屋你就去哪间屋,上面说干什么你就干什么,知道了?”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3章 查看目錄 老頭兒捂著生疼的腰,揣著還砰砰亂跳的心臟往裡走,走到門房前剛抬起一腳還沒邁進去,突然聽見楚楚比剛才還清亮的一嗓子。“皇上萬歲!” 今兒刑部要審的這案子據說牽扯皇室宗親,安王爺都要親自出面,皇上臨時要來監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兒。這小姑娘能得景翊安排可能也是個見過世面的。老頭兒來不及細想拔腿就奔出去,一著急邁過大門檻的時候又絆了一跤,來不及爬起來就直接跪在地上,也跟著聲如洪鐘地喊了一嗓子,“皇上萬歲萬萬歲!” 楚楚一本正經像模像樣地埋頭跪在道中間,對面落的明明是安王爺的轎子,安王府的兩員大將正跨在馬上擎著燈籠抬著頭一臉黑線地瞅著他。這張老臉今兒就這麼丟得一點兒不剩了…… 這些人都在眼前消失了,老頭兒還在魂飛魄散中,楚楚一句話就把他的魂兒全扯回來了。“那不是皇上啊?” 吳江進門的時候,蕭瑾瑜正坐在屋裡捧著那杯剛衝進去熱水葉子還沒全展開的茶,等著刑部書吏把待會兒開審的那件案子的相關文書一樣樣理好拿過來。昨天景翊走了之後他又在三思閣忙了一個通宵,沒來得及處理臉上的傷,所以他這張素來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今兒看起來格外熱鬧。別人甚麼反應吳江不知道,反正他這會兒是快憋出內傷了。“王爺,問清楚了,那姑娘叫楚楚,今年十七,是從蘇州紫竹縣楚水鎮來考仵作的。” 那麼莽撞個丫頭片子,字倒是寫得乾淨秀氣。目光落在一行字上,蕭瑾瑜又蹙起了眉頭,“你對蘇州熟悉,可聽說紫竹縣有戶楚姓的官宦世家?” 蕭瑾瑜淡淡地截住吳江的話,“我知道。” 她本來是來得最早最先填完的,但她剛把單子填完的時候有個五十來歲的老大爺拿著紙筆湊過來,說識字不多,求她幫忙給填填。楚楚打小願意幫人,可極少有人願意找她幫忙,老大爺這麼一說她就乾乾脆脆應下了。老大爺叫田七,京郊人,這大半輩子在好多衙門裡都當過仵作,參與審斷過好多大案,她爹她哥驗過的屍體加一塊兒恐怕還趕不上人家的一個零頭,楚楚一邊替他往紙上寫一邊羨慕得兩眼直發光,一口一個“七叔”地喊他。等楚楚幫田七填完應考單子,一邊聽他零零碎碎念叨著京里的事兒一邊趕到西驗屍房的時候牆根底下已經站了一排人了,刑部書吏正在滿院子地喊“一號楚楚”。“來啦!來啦!” “你是……楚楚?” 老仵作見進來的是個小姑娘,狠狠愣了一下之後跟書吏默默對視了一眼。倒不是他倆瞧不起這小姑娘,只是選來的這具屍體…… 他倆還沒對視完,楚楚已經蹲下身子打開那個小花包袱,展開了個插滿各種奇形怪狀工具的袋子。老仵作和書吏的注意力剛被那些工具吸引過去,楚楚戴上副白布手套,“刷”一下子就把屍體上的布掀了。年輕書吏手忙腳亂地抓了塊薑片要往嘴裡塞,還沒來得及塞進去轉身就“哇”地吐了一地,老仵作臉色沉了沉,再說了,他在刑部當書吏快一年了,就沒見過哪個仵作驗屍不先點把皂角蒼朮的!你不點草藥不熏香也就算了,好歹先吱一聲啊!他還沒把早點吐乾淨,楚楚的聲音已經平平穩穩清清楚楚地傳過來了。“死者男,年三十有餘,屍身潰爛,屍臭中混有微量麝香,生前應內服過含麝香的藥。” 哪兒來的什麼香味,還麝香…… 說完這句,楚楚的眼神兒直接落到了這具男屍的下身上,老仵作眼睜睜看著這個半大小姑娘伸手就捏了上去,看得他下巴都要沉得入地三尺了。下巴還沒收回來,就見楚楚小嘴一撇,清亮乾脆地道,“看著情況,都不知道他死前吃了多少房藥,作過死的!” 就連京里那個見天兒死人堆裡打滾兒說話潑潑辣辣的女捕頭,也不見得下得了這個手說得出這個話啊…… “那些一看就知道是皮外傷,都不在要害上,厲害的那幾下子還都是死後加上去的。倒是那股子麝香味兒,這麼個身強體壯的大男人還能用什麼加了那麼些麝香的藥啊,都這麼久了還散不盡呢!” 老仵作一時沒說話,楚楚以為剛才說的那些還不夠,又補道,“這些個有錢人家就愛糟蹋好東西,好端端的……” “謝謝二位大人!” 楚楚掀起那厚布仔細把屍體重新蓋好,然後麻利兒地把布包手套都收起來,接過她的木牌牌,背起花包袱跑到驗屍房後門口,拿瓢在門邊兒木桶裡舀了一瓢醋,往門檻外面擺著的炭火盆裡一澆,趁著煙氣蒸騰的當兒跨過去,又跨過來,又跨過去,然後蹦蹦跳跳跑走了。看著她蒸醋除味兒的仔細勁兒,屋裡的倆人一陣面面相覷。還真以為這小姑娘就喜歡那味兒呢…… 御赐小仵作(仵作娘子)第4章 查看目录 直达底部Ctrl+D 收藏本站 楚楚觉得六扇门的考试也没有那么难嘛,不过就是考得花样儿多点儿,不但要考怎么验死人的尸,还要考怎么验活人的伤,看样子这要进了六扇门,往后还真够忙呢! 楚楚这么想着,抬脚就要迈进偏厅的门儿了,可余光扫见走廊一头来了个人,她又把脚收回来了。 见着刑部的大人要行礼,她算是记牢了景翊这句话了。 楚楚扭头看过去才发现,过来的这人根本没穿官服。 不但没穿官服,还是坐在轮椅上的。 不但坐在轮椅上,还带着一头一脸的伤! 楚楚怔了一怔,刑部怎么还有这样的人? 脑瓜儿突然灵光一闪,楚楚眼睛一亮,“噔噔噔”地就冲过去了。 轮椅里的人显然是被她惊了一下,手下一按就把轮椅停住了。 楚楚脚都没落稳就甜甜一笑清清脆脆地道,“你就是那个活尸体吧!” 萧瑾瑜在楚楚那双水灵灵的杏眼里清楚地看到自己瞬间愣成了个什么样子。 他多少年后都依然坚信,可着全国都找不出第二个人能当着他的面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口气如此亲切地称他为,活,尸,体。 萧瑾瑜还愣着,楚楚已经毫不客气地从上到下把他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萧瑾瑜的腿上,“他们可真会挑人,你一看就像受了可多伤了!” 被她直直盯着那双腿,萧瑾瑜这才回过神儿来,“你……” 楚楚抢道,“我叫楚楚,楚楚动人的楚楚,来考仵作的,就是待会儿进去给你验伤的。” 说着一步就窜到萧瑾瑜的轮椅后面,“看你瘦瘦弱弱的还给人伤成这样,我推你进去好啦!” “不必。” 楚楚推起来就走。 “哎呀,你就别跟我客气啦!” “……” 楚楚推着萧瑾瑜进去的时候,景翊正和监考书吏坐在屋里悠哉悠哉地喝茶。 他知道萧瑾瑜是不会进验尸房的,所以他干脆一大早就直接到这第二场考试的屋子里等他。 他也知道楚楚排到了一号,第一个在这个屋子里出现的肯定是她。 但拿刀抵着他的脖子他也想不到这俩人会以这样的组合方式进来,所以刚一抬眼看见这俩人的时候一口茶就饱满地喷了出来。 书吏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手里那杯茶泼了自己一身,茶杯“咣”一声就掉地上了。 安王爷这脸,这脸色…… 楚楚完全没意识到这俩人的反应说明了什么,一眼认出景翊就奔上前去欢天喜地地叫,“景大哥!你也在这儿啊!” 刚才跟七叔说这是六扇门的考试,七叔不信,还跟她说六扇门是没影儿的事儿,害她还真担心了好一阵子,现在六扇门的人就在这儿当考官,看七叔还有什么好说的! “咳咳咳……是,是啊……咳咳……” 书吏满手心儿的冷汗,正要对萧瑾瑜跪拜,萧瑾瑜一个眼神递过去,轻摇了下头。 书吏到底是在京城官场混的,立马会意,吞了口唾沫壮了壮胆,拼命稳住声音对楚楚道,“你是一号,一号楚楚?” 楚楚赶忙把那个木牌牌递上去,“对!” “这场是考验伤,你,你可准备好了?” 楚楚笑容满满地看了眼萧瑾瑜,“准备好啦!” “好,好……” 书吏刚要扬声叫人把原定在一刻钟后才会出现在这屋里的伤者带过来,结果嘴刚张开就卡在那儿了。 他跟景翊俩人眼睁睁地看着楚楚两步走到萧瑾瑜跟前儿,小手一伸捧起萧瑾瑜的脸就看了起来。 突然就这么被她捧住了脸,萧瑾瑜往后撤轮椅已经来不及了,惊得把头直往后面椅背上靠。 楚楚却一点儿没有松手的意思,还轻声细语地给他来了一句,“你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 这一惊还没过去,楚楚的脸又凑了过来,小鼻子贴近了萧瑾瑜额头上的伤口嗅了几下,又贴近他鼻梁的伤嗅了几下。 楚楚的额头几乎要撞在他的额头上了,刘海就在他眼前刷过来刷过去,温热的气息清清楚楚地直往他脸上扑。 萧瑾瑜不得不屏起了呼吸,一动也不敢动,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正呈现出一种史无前例的红色。 楚楚终于看够了闻够了把小脑袋移开的时候,萧瑾瑜深深呼出了一口气,他有强烈的预感,楚楚要是再这么多停一会儿,他肯定要当场昏过去了。 景翊的眼还瞪着,书吏的嘴还张着,萧瑾瑜的脸还红着,楚楚已经开始用她清清亮亮的嗓音说正事儿了。 “伤口还没有用过药,看这样子应该就是一天之内的事儿。头上的伤和鼻梁的伤都是被硬物迅速撞击造成的,不过头上的伤除血瘀外还有均匀轻微的擦破伤,应该是被打磨不精细的硬木撞的,鼻梁上的伤很光洁,但血瘀更深,应该是被一种更重更平整更光滑的硬物撞的。” 她这几句话说完,这三个人才缓过了劲儿,各自迅速把魂儿收了回来。 还是景翊先开了口,声音隐隐带着点儿飘,“那结论呢?” 轮到楚楚一愣了,“结论?” “就是你推断这凶器到底是什么,可能是什么人干的?” 楚楚连连摇头摆手,一本正经地道,“检验就是检验,是就是,不是就不是,这推断的事儿不是仵作份内的,我不能乱说。” 景翊向萧瑾瑜看了一眼,那人脸上的红色还没全隐下去,但那神情说明,楚楚这话在他心中的认可度至少达到了七成。 就知道这回肯定找对人了。 心下一轻松,作为这两道伤的始作俑者,景翊勾起嘴角道,“没事儿,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这个不算在考试里,我就是想听听,你说错了也无妨。” 楚楚扭头又看向萧瑾瑜,萧瑾瑜直觉得脊背发紧。 好在楚楚没再动手,目光就在那两道伤上晃荡了一阵,突然小手一拍,“我知道啦!你一定是脑袋被门挤了,鼻梁被驴踢了!” 萧瑾瑜的脸阴了一下,景翊的脸一片漆黑。 你才是驴,你全家都是驴…… 书吏隐隐有种很不祥的预感,正要开口把楚楚打发走,就见楚楚一转身儿重新面对起萧瑾瑜来。 “我得摸摸你的脉。” 景翊收住了咳嗽,慌忙把目光投向了萧瑾瑜。 认得萧瑾瑜的人都知道,这是萧瑾瑜的一大忌讳,如今天底下敢跟萧瑾瑜提摸脉这俩字的活人,恐怕就只有他府上的那个叶先生了。 他要真突然对这小丫头发起那样的脾气…… 好在萧瑾瑜尚未在楚楚刚才的一系列惊魂举动中彻底缓过劲儿来,就只怔了一下,皱起眉头冷冷看了她一眼,硬生生地回了一句,“不行。” 景翊暗暗舒了口气。 可楚楚完全没有就此打住的意思。 “那我得摸摸你的腿。” 景翊无声地把刚舒出来的那口气又倒吸了回去。 这回连他都不知道萧瑾瑜会有什么反应了,反正这话他是从来没听见有人对萧瑾瑜说过。 事实上,这话确实是萧瑾瑜头一回听见。 萧瑾瑜看向楚楚的目光倏然一利,却没成想这丫头片子居然迎着他的目光狠狠回瞪了他一眼。 萧瑾瑜一怔之下脑子一片空白,再回过神儿来已经没脾气可发了,只得又冷冷回了句,“不行。” 楚楚是真要生这个人的气了。看他这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黑的,肯定不只头上这一点儿伤,可这人不让摸脉,又不让摸腿,还用那种眼神儿瞪她,哪有他这样当活尸体的,这场要是考坏了全都得怨他! 但看着这人坐在轮椅上清清瘦瘦还带着伤的样子,楚楚又觉得冲他发火于心不忍,抿了抿小嘴,决定退一步海阔天空。 “我不碰你也行,你就把衣裳都脱了让我看看吧。” “……!” 景翊抢在萧瑾瑜张嘴出声之前赶紧道:“好了!楚楚,这里没事儿了,你可以去后面考对答了。” 楚楚一脸不死心地看着脸色一片阴沉的萧瑾瑜,“可我还没验完呢。” “这是考试,不用验完,我是考官,听我的,听话,赶紧,快点,那边要迟了!” 景翊几乎都要吼出来了,楚楚倒是一点儿危机意识都没有,拿过她的木牌牌之后望着杵在一边已经彻底吓傻了的书吏道,“大人,你不是该把我说的那些都记下来吗?你怎么都没拿笔啊?” “我……我……我记性好,记,记脑子里了,你走了再写,走了再写……” “好,你可别忘了啊!” “忘不了,忘不了……” 他死都忘不了了…… “景大哥再见!” “再见,再见……” 楚楚蹦蹦跳跳跑出去之后,景翊那颗在嗓子眼儿里悬了半晌的小心脏也就收回到肚子里了。萧瑾瑜不是那种事后算账的人,当场不发脾气,意味着这事儿也就就此作罢了。 萧瑾瑜脸色缓和了些,趁书吏去一边搜索枯肠寻找合适的词句记录楚楚方才“壮举”的时候,低声对景翊道,“你说的是她?” 景翊凑近了些,“我就说她绝对与众不同吧……” 萧瑾瑜已经清冷静定得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浅浅蹙起眉头,“我说过,是要找个身家清白,背景简单的。” 景翊哭笑不得,“她这都简单得浑然天成了,你还想简单成什么样啊?” “应考单子上,她是官宦世家出身。” 景翊一愣。 在大街上碰见她那会儿,她可不是这么说的。 就是那些狡黠油滑老谋深算的京官撒个谎他都能一眼看得出来,照理,这小姑娘要是跟他扯谎,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这应考单子也不是能信口胡诌的。 景翊正琢磨着这差错出在哪儿,从门外进来个书吏,对着萧瑾瑜一拜道,“王爷,尚书大人说时辰差不多了,请您前去监审。” “跟尚书大人说,我身体稍有不适,不便前去,请吴将军代为监审吧。”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5章 查看目錄 本來刑部衙門裡的路一點兒也不難走,一廳一堂都是坐北朝南,排得方正整齊不歪不斜的,從哪兒到哪兒最多拐不了三個彎兒就能到,可這會兒偏偏趕上有個什麼大案開審了,一連幾條路都有人攔著不讓過,明明出了偏廳拐個彎兒一會兒就到的地方,楚楚愣是繞了大半個刑部衙門才趕到門口。以為自己肯定是遲了,楚楚就一口氣兒直接衝進了那屋裡,“咣”地把木牌牌拍在了考官老書吏面前的桌案上,“楚楚……一號楚楚!” 那倆爺不但吩咐了讓他對這小姑娘和氣耐心,還把先前準備好的驗屍律法對答換成了幾個八竿子打不著的問題。所幸他在刑部當了二十幾年的書吏,也沒長別的本事,就一點兒磨練得最好,聽話。所以老書吏淡定地把頭埋在楚楚先前填的那份應考單子裡,慈祥得像鄰家老大爺似地問道,“小姑娘,你是祥興二年生人啊?” “祥興二年正月初九。”楚楚一時想不出這生辰和當仵作能有啥關係,忽然想到許是京里規矩多,挑仵作還要圖吉利算八字的,就趕緊補了一句,“我爹說正月生的女孩有福,是娘娘命。” 好個書香門第啊…… 看楚楚愣著,老書吏提醒道,“三法司不知道啊?就是刑部,大理寺,御史台,這仨地方是乾什麼的,知道吧?” 可這會兒要是什麼都不說,這個題不就算是沒答出來嗎,上場驗傷已經讓那個坐輪椅的攪合壞了,這場可不能再考差了,就是硬說也得說出點兒啥來才行!楚楚一急,突然想起隱約間記下的七叔的幾句話,忙道,“不過……我知道三法司的老大,三法司的老大是王爺,我今天早晨在刑部外面還給他磕頭來著。” 楚楚一邊竭力搜羅著七叔那會兒模模糊糊的念叨,一邊往外倒,“安王爺是當今皇上的七皇叔,身體不好,脾氣也不好……” 突然一想,剛才那兩句說的都是那個王爺不好,怪不得老書吏要不高興了,楚楚趕緊補救,“我覺得王爺的名字可有意思了,一點兒也不像脾氣不好的人。” 他知道這些也得有十年了,怎麼就沒看出來安王爺這中規中矩的名和字哪兒有意思了?“王爺名叫小金魚,字毛驢,您說有意思不!” 楚楚意猶未盡,“王爺肯定可喜歡小動物了,要么怎麼叫這麼個名兒呢!我爺爺說了,喜歡小動物的人都心善,脾氣肯定都不差……” 這是那兩位爺跟他說好的就此打住的信號,老書吏瞬間如釋重負。那三聲叩得急,還不輕,楚楚也聽見了點兒動靜,扭頭看向屏風,“那是什麼動靜啊?” “毛驢……不是!風,風刮的……”老書吏一陣手忙腳亂,“好了好了好了……我問完了,完了,完了……你,你,你先回去吧,明兒午時三刻在刑部門口問斬……不是!看榜,看榜……” “謝謝大人!” 景翊笑著拉起老書吏,“你別急,我死完了才輪得著你,你等著也是等著,到西驗屍房把這丫頭剛才驗屍的記錄拿過來吧,沒準兒回來就輪到你了。” 屋裡就剩下他倆人的時候,景翊抱手看著一臉沉靜的蕭瑾瑜,“怎麼樣,收了她吧?” 他這話說出來之前,蕭瑾瑜是在沉思,之後,就是火大了。蕭瑾瑜眉心一蹙,冷然擲給景翊一句話,“說過多少回,不許往我身上扯女人的事。” “誰跟你扯女人的事兒了啊,我這不是在說仵作呢嘛,你自己琢磨的什麼呀!” 蕭瑾瑜隱約覺得臉上剛才被楚楚撫過的地方在微微發燙。景翊輕勾嘴角,“你臉紅什麼啊?” 景翊帶著那個笑得下巴就快脫臼的笑容迎上去接過老書吏手裡的屍單,煞有介事地翻看,“來來來,看看咱們這官宦世家書香門第世代忠良的楚丫頭都驗出些什麼來了……” 但就是這麼裝模作樣的一掃,偏偏一下子就掃到了最要命的幾句。景翊臉上的笑瞬間僵住,急忙看向蕭瑾瑜。這人剛才還紅得跟顆大櫻桃似的臉現在已是白裡隱隱泛青了。“你……”景翊剛出聲,迎上蕭瑾瑜帶著警示意味的目光,忙定住心神轉了口,“你先忙你的去吧,有事兒我讓人帶話給你。” 蕭瑾瑜雖然總是冷著張臉,卻極少失禮於人。“景大人,安王爺這是……”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6章 查看目錄 從刑部出來的時候還早得很,楚楚就在京城大街上閒溜達磨工夫。考是考完了,可她覺得這會兒比考前還難熬。她倒是不覺得自己有啥地方答得不好,可一連三場好像每一場都是沒答完就讓她出去了,記得考前七叔還說來著,要是答到半截就讓出去了,要么是答得太好了,不用多考,要么就是答得太爛了,人家聽著就嫌浪費功夫,都不願往下聽了。楚楚可不信自己從小學到大的技術能爛到那個程度,可照人家說的,京官都是見過大世面的,她更不信自己那點兒本事在這些京官眼裡能好到那個份兒上。越是回想那幾個考官的臉色,楚楚心裡就越是打鼓。這回要考不上,那就得另想法子進六扇門了,可要是真考不上,不就說明自己那點兒本事進六扇門根本不夠格嗎,哪還能有什麼別的法子啊!要是進不了六扇門…… 楚楚立馬一步跳開,把包袱拉到身前死死捂在懷裡,瞪大了眼睛盯著這人,“你幹嘛!” 仔細盯著這張英氣十足的臉看了一陣兒,楚楚突然想起來這張臉是在哪兒見過了,“你是今天早晨在王爺轎子前騎馬打燈籠的那個!靠左邊兒的那個!” “正是在下。” 楚楚眼睛一亮,“你是神捕大哥!” 在董先生講的《六扇門九大神捕傳奇》裡,神捕們是只稱名號不露姓名的,楚楚一邊想著那九大神捕各自的名號特點,一邊仔仔細細來來回回看著吳江,最後目光落在吳江的那把大刀上,“我知道啦!你是“追魂刀”!” “既是如此,你就喊我聲大哥吧。” 吳江一笑,收好刀縱身上馬,把手伸給楚楚,“現在肯跟我走了吧?” 楚楚覺得眼前這宅院一點兒也不像六扇門,倒像是戶富貴人家,“大哥,這是哪兒呀?” 吳江以為是王府大宅的氣勢把她嚇著了,忙道:“你別怕,這王府就是地方大點兒,裡面一個壞人都沒有,我就住在這兒,往後你也住這兒了。” 趙管家給楚楚安排的是間寬敞亮堂的南屋,屋裡各樣東西一應俱全,甚至還依景翊的吩咐給她備了一櫥子換洗衣服,一抽屜胭脂水粉。明知道這小丫頭是挑不出什麼毛病的,趙管家還是客客氣氣地問她看著還缺點兒什麼。楚楚連連擺手,“不,不,什麼都不缺了……這都趕上我們鎮上週員外家小姐的閨房啦!” 見趙管家轉身要出去,楚楚趕忙叫住了他,“管家大人,我能跟您問個事兒嗎?” 見趙管家還愣著,楚楚忙道,“我知道六扇門的!六扇門就在京城。六扇門的模樣我也知道,坐北朝南,門開三間,共安六扇黑漆大門,門前鎮石獅兩座,門下站差官二人,門上一方烏木大匾,上書鎏金大字“六扇門”。” 趙管家看著這急得快哭出來的小姑娘,直搖頭嘆氣,耐下性子道,“是有六扇門這麼一說,可什麼叫六扇門啊?世人嘴裡那個六扇門,說的就是京城裡的三法司衙門。三法司知道吧,就是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你剛從刑部回來,想必是瞧見刑部正門口那三間六扇黑漆大門了吧?大理寺,御史台,大門都是這模樣,這就是六扇門。” 可這小姑娘明顯是個用尋常法子講不通道理的主兒。趙管家努力板起臉來,“你要再敢提六扇門,小心王爺把你拉出去打板子,打得你屁股開花兒,到時候誰也救不了你!” 楚楚立馬不吱聲兒了,咬著嘴唇兒噙著眼淚,滿臉委屈地看著他。趙管家默默鬆了口氣,呼,果然還是嚇唬自家小孫子的這手兒最好使啊…… 御赐小仵作(仵作娘子)第7章 查看目录 直达底部Ctrl+D 收藏本站 萧瑾瑜意识恢复过来之后的第一个知觉就是疼,疼痛顺着双腿的骨骼一直蔓延到腰背,像千万只虫蚁聚在一块儿发疯地啃咬一样,就连完好的上半身也在沉陷在一片酸麻中。 视线慢慢清晰起来,萧瑾瑜辨出自己是躺在王府一心园的卧房里,房里灯火通明,屋子正中央的圆桌边儿上趴着个人,不用看清楚就知道是谁。 两天没合眼,又突然来了这么一出,萧瑾瑜觉得全身骨头都被拆散了似的,躺在床上动都懒得动一下,更懒得说不必要的废话,开口就奔了正题,“她验尸之后没更衣,没净手,对吧……” “何止啊……”景翊像是早就准备好了,迷迷糊糊从桌子上爬起来打着哈欠就回道,“验尸前还没点皂角苍术,没含葱姜,没熏香,好在戴了副手套,出来之前蒸了醋,否则叶老头儿干骂也得把你骂醒了……” 萧瑾瑜隐隐的头疼,“叶先生来过了?” “早来过了,要不是我多嘴说了一句你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让他光骂我就把词儿都用完了,他非得坐这儿等你醒了不可。” “托你的福……” “不过他走之前让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来这么一回……” “他就让我一辈子躺在床上……知道了。” 这些年来,这句话叶千秋对他说了得有不下二三十遍了,可他现在照样能把自己从床上弄起来,虽然确实吃力得很。 萧瑾瑜忍着疼,费尽力气折腾半天才从床上坐起来,景翊就站在一边儿看着。只要萧瑾瑜不从床上摔下来,就是整个王府的人都把胆儿借给他,他也不敢过去搭手帮忙。 他可不想三更半夜的把这个好不容易醒过来的人再气背过去。 等萧瑾瑜把自己安置好了,景翊才走过去递上几页纸,“这是她三场考试的全部记录。” 萧瑾瑜接过去,从第一页开始一字一句地细细看着,景翊轻皱眉头道,“我跟吴江商量决定,暂时把她安排在王府,就住在六韬院,在吴江房间隔壁。” 腰背间一阵刺痛,萧瑾瑜拿在手里的几页纸轻颤了一下,从字句间抬起头来,错愕地看向站在床边一脸严肃的景翊,“她是故意的?” 景翊摇头,“就是因为到现在连我都摸不清她到底是有心还是无意的,她要么是太天真,要么就是太会装。” 萧瑾瑜怔了怔,轻轻摇头,“这事本就没几个人知道……” “你判过多少案子就结过多少梁子,小心点儿没坏处。” 萧瑾瑜没回应他这句话,一言不发地把目光投回到排在第一页的尸单上,越往下看眉头皱得越紧,“这是哪个案子的死者?” “几个老仵作在刑部停尸房的无名尸体里选的。” “在刑部停放多久了?” “怎么也得有十天半个月了吧……” 这个模模糊糊的回答脱口而出之后景翊立马就后悔了,眼看着萧瑾瑜脸色瞬间冷了一层,景翊忙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你别这么看着我啊,大理寺的事儿我都折腾不清楚,刑部那边的事儿我哪知道啊!” 萧瑾瑜冷着脸把尸单递回给景翊,“这张尸单在你那放了不下五个时辰,你就什么都没看出来?” 景翊苦着脸,抖搂着接到自己手里的尸单,“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大理寺少卿是怎么当上的,就我那点儿打小躲我爹躲出来的本事,也就你非说我合适在衙门里当差,害的我爹一激动把我塞到这么个鬼地方……你让我对活人识言辩谎察言观色还行,这死人的事儿……” 萧瑾瑜一眼瞪过去,景翊立马闭嘴收声,迅速找到最近的墙角往下一蹲,双手把尸单举过头顶,一双享誉京城少女界的狐狸眼满是幽怨地看着萧瑾瑜。 “过来!” “是。” 景翊举着尸单低着脑袋站回床边等着定罪发落,却听见一句清清冷冷还似乎八竿子打不着的话。 “你三个月前嚷嚷着要找的那个人,可找到了?” 景翊一愣,随即一惊,“刷”地把尸单拉回眼前,看不懂也从上到下看了一遍,还是看不懂,于是眼睛睁得溜圆看向萧瑾瑜,“你说这是那个姓连的?” 萧瑾瑜没答,目光刚埋回到剩下的几页纸上,就听到窗户“咣”一声响,再抬头屋里就剩他一个人了。 就一层楼还跳窗户…… 冷风从大开的窗子里透进来,把萧瑾瑜最后一点儿睡意也吹散了。 萧瑾瑜把手里的几页纸折进怀里,换了衣服,借着床边的拐杖把自己弄到轮椅里,出了一心园,往三思阁的方向去。 这会儿三思阁里除了成摞的待归档案卷,肯定还铺了一桌子的求访帖。 他昏睡了大半天,京城衙门里的官员得有一半要跟着他昏过去了。 像这种忙得不可开交的时节,萧瑾瑜轻易是不会回一心园的,因为从一心园到三思阁要横穿整个王府,有些小路轮椅过不得,一绕就要绕过整个后院,而他从来就不是那种有力气没处使的人。 推着轮椅还没走过三分之一,萧瑾瑜就不得不停了下来,累还在其次,要命的是腰背间的疼痛一阵强过一阵,两手臂僵麻得居然都有点儿不听使唤了。 他倒是记得叶千秋说过,这事儿要是赶到冬天里会尤其麻烦,只是没想到会麻烦成这个样子。 萧瑾瑜原本想着停在原地歇一歇,等这个劲儿过去就行了,却没想到坐在这深冬寒夜里狠吹了会儿冷风,先前的僵麻疼痛一点儿没消不说,还把整个身子都冻僵了。 看着自己停下的这个地方就觉得好笑,停哪儿不好,偏偏是王府夜里最冷清的东北角,凭他这会儿的力气就是喊人也不见得有人听得见。 萧瑾瑜索性靠着椅背合起眼来。 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用不了半个时辰就会知觉全失,最多醒过来的时候挨叶千秋一顿臭骂就是了。 刚把眼睛闭上就听到一阵匆匆跑过来的脚步声,眼睛还没睁开就听到一个清亮亮的动静。 “哎,你不就是那个活尸体嘛!” 一天之内第二回听到这个称呼。 萧瑾瑜很想笑,笑他自己,这会儿“活尸体”这仨字用在他身上真是贴切到无以复加的程度了。 楚楚就站在他面前,已经换上了一身时下京城女子常见的装扮,只是没施粉黛,没戴珠玉钗环,还是那么一副笑盈盈的模样。 萧瑾瑜心里无端地暖了一下。 “你也住在这儿?” 既然她白天考的那个压根儿就不是六扇门,那她也就不记这人什么仇了,京城本来就是个生地方,只打过一回交道的人楚楚也当是熟人了。 萧瑾瑜轻轻点了下头。 “真巧!”楚楚抬手向西边一直,“我就住在那边,你住在哪儿啊?” 萧瑾瑜想抬手指指一心园,才发现胳膊居然僵得抬都抬不起来了。 “你怎么啦?” 被楚楚这么关切地一问,萧瑾瑜却猛地想起景翊那些话来,心里沉了一下。 如果没算错,吴江此刻应该还在外面帮他办一件事。 她要是想要他的命,这会儿只用动一根手指头就足够了。 别说反抗,他连叫得大声点儿的力气都没有。 浅浅呼出口气,萧瑾瑜静静定定地开口道,“只是坐得久了,身子有些僵。” “这大冷天的,没花也没月亮,你坐在这儿干嘛呀?” “我……迷路了。” 楚楚一下子乐开了花儿,“好巧啊!我也迷路了哎!” 头一回见着能把迷路这件事儿说得这么兴高采烈的…… “……你要去哪儿,或许我认得。” 楚楚抿了抿嘴唇,“我还没吃晚饭,想要去厨房找点儿吃的。” 萧瑾瑜轻蹙眉头,“这已二更天了,厨房早就没人了,你怎么不直接在房里吩咐一声?” 楚楚连连摆手,“不不不,我会做饭,这么大晚上的不用麻烦人家,我找着厨房自己随便做点儿就行。” “我认得厨房,不过……得劳你送我过去。” “没问题!” 厨房果然是一个人都没有,楚楚摸黑找到火折子,灯一燃,整个厨房一下子亮堂起来了。 楚楚吐了吐舌头,手脚麻利地在灶台边生起火来,“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大的厨房呢!” 萧瑾瑜鬼使神差地跟了一句,“我也是……” 真是连脑子都冻僵了,跟她说这个干嘛…… 楚楚蹲在灶边专心致志地煽风点火,头也不抬,“真的啊?” “真的。” 这是萧瑾瑜第一次见厨房,甭管多么大的。 安王府里有他不让别人进的地方,自然也有别人不让他进的地方。 楚楚生好了火,又掀开大水缸舀了几瓢水倒进锅里,转身想看看这王府厨房里有什么能下锅的材料,目光扫过萧瑾瑜的脸就撞鬼似的定在原地了。 刚才黑灯瞎火没留意,这会儿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张脸白天还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可现在居然白净得像画里的人一样,要不是额头上还带着那几道细细的擦痕,楚楚都要怀疑先前那伤是假的了。 “你脸上的伤呢?!” 他还真没留意,但现想也知道这只能是叶千秋的杰作,“王府里有个不错的大夫。” “那他给你用的什么药啊?” “不知道。” 楚楚凑过来,盯着他脸上原本有瘀伤的地方看了又看,越是看不出痕迹就凑得越近,直把萧瑾瑜发白发青的脸色看得隐隐发红,刚想伸手摸摸那几道仅存的擦痕,就听见萧瑾瑜一直紧绷着的嘴唇里突然蹦出句话来。 御賜小仵作(仵作娘子)第8章 查看目錄 看著楚楚一步衝回灶台前,蕭瑾瑜劫後餘生般地舒出口氣來。刀架在脖子上多少回都沒嚇成這樣過…… “你怎麼沒吃晚飯?” 說他少年老成他也就認了,老頭兒……出處在哪兒啊?“那倒沒有,這個是我猜的。”楚楚蓋上這個鍋蓋,又蹲下身子去生另一個爐灶的火,一邊生火一邊向蕭瑾瑜有理有據地陳述她的推理過程,“王爺不是皇上的七叔嗎,聽說皇上比我還要大幾歲呢,我有個表叔都快五十歲了,那王爺可不得是個小老頭兒啦?” 楚楚沒回頭,弓著腰在筐里翻出兩棵飽滿肥碩的青菜,舀了瓢清水仔仔細細地沖洗,“唔……去的。我剛才都想好了,要是沒有個活兒乾,我連吃飯的錢也沒有,還怎麼留在京城找六扇門啊!” 景翊?吳江?還是趙管家?他們給她的感覺都好像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可這麼想想,原來還真沒有人明明白白地跟她說過她就是考上了。要是沒考上……她可連回家的盤纏都沒有了啊!楚楚舉著兩棵青菜愣在原地,小嘴癟著,眉頭皺著,毫不掩飾地把不知所措的目光落在蕭瑾瑜身上,看得蕭瑾瑜從沒怎麼出過什麼毛病的心臟突然疼了一下。只是楚楚的這副失落模樣還不如蕭瑾瑜心臟閃過的痛感持續時間長,“沒考上的話……我就在京城隨便找個雜活,只要能讓我待到考進六扇門就成。”說完轉身就淡淡定定地切菜去了。楚楚語氣堅定得讓蕭瑾瑜差點開始思考這京城裡是不是真有這麼個不為他所知的神秘又厲害的六扇門,好在真被她帶跑偏之前,腰背間的疼痛隨著身子回暖漸漸放肆了起來,一陣比一陣清晰的疼痛讓蕭瑾瑜再度想起景翊那些話,單薄的身子在間接拜這女人所賜的疼痛中禁不住地微微發抖。她若真是處心積慮想要他的命,今晚他給她的機會絕對當得起“千載難逢”這四個字。沒有任何埋伏,也沒有任何試探的意思,就是他素來謹慎縝密的腦子不知道抽中了哪根筋,純粹地想跟她待上一會兒。 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行讓蕭瑾瑜有種說不出的輕鬆感。她要真是敵人,蕭瑾瑜今晚就能在那些好像幾輩子都審不完的捲宗裡解脫了。可惜楚楚腦子裡這會兒琢磨的是,這青菜葉子這麼肥,燜青菜飯的話還是要切細碎一點兒才好入味吧。楚楚切了青菜丁,切了兩朵香菇,又切了半塊兒鹹豆幹丟進鍋裡,心滿意足地攪合了幾下之後才想起來好一會兒沒聽到蕭瑾瑜的動靜了,一轉頭看到那個人微低著頭,臉色白裡發青,額上冷汗淋淋,倚靠在輪椅裡的身子還在發抖,吃了一驚趕忙過去,“你怎麼啦?” 只是楚楚抬的是右手,抬得急,忘了右手裡還握著個大件兒,於是楚楚的手還沒到,鐵飯勺突兀圓潤的那面已經不偏不倚結結實實“當”的一聲正敲到了蕭瑾瑜還往外滲著冷汗的腦門兒上。這一記沒有那麼狠,也沒有那麼疼,但對於已經撐得很辛苦的蕭瑾瑜來說,這一下子足夠讓他腦袋暈上一會兒了。“呀!對不起!” 是,他現在的身體狀況確實是任人宰割無力還手的,老天爺非要他今晚在這個地方死在這女人的手上的話他也沒什麼好說的,但這女人拿把飯勺就想敲死他算是怎麼回事兒!動手?楚楚一愣,迅速回過神來,“哦,好!” 蕭瑾瑜從身上拿出手絹埋頭擦拭著額頭,也沒注意楚楚突然轉身乾什麼去了,就听見一陣子鍋碗瓢盆叮鈴桄榔的動靜,還沒來得及抬頭就被楚楚一把抓住了手腕。楚楚不過是個身形嬌小的丫頭片子,力氣也就那麼大點兒,但對於這會兒的蕭瑾瑜來說足夠讓他任其擺佈了。被抓住手腕的一瞬,蕭瑾瑜意識到她是用左手抓住他右手腕的,右手裡好像還抓著什麼東西。難不成還真是現找的凶器啊…… 蕭瑾瑜都做好從容赴死的準備了,結果剛抬頭就被楚楚一眼瞪上,接著就是訓兒子一樣的一聲吼,“你瞎折騰什麼呀,再揉就起包啦!” 這人看起來像是滿肚子學問的樣子,怎麼連這點兒事兒也不懂,怪不得才這麼年輕就得用輪椅代步了!轉念想到他這樣的年紀就被圈在這麼張椅子上肯定是很難過的,雖然只是在心裡那麼念叨了一下,楚楚還是覺得自己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一樣,臉上一熱,說出話來也不再用吼的了,“用雞蛋把淤血滾散了,就不紅不腫也不疼了。” 蕭瑾瑜沒說話,活這二十來年從來就沒想過,他人生里會有這麼一刻是被一個底細不明的女人拿著一顆剝光的雞蛋在腦門兒上滾,所以他實在不知道這會兒他理應有什麼反應。楚楚看他冷著張臉一言不發,以為一顆雞蛋的力量還不足以給他止痛,於是腰身一沉頭一低就把小嘴湊了過去,輕輕吹著那片輕紅。楚楚發現那紅色本來只是隱隱的,一點兒都不明顯,倒是她吹著吹著反而紅了起來,還越吹越紅,真是怪了!不是蕭瑾瑜不想出言阻止她,而是這會兒他除了心臟狂跳之外不敢讓自己做出任何一點兒動作,連呼吸也緊摒了起來,生怕自己一個細小的動作就會造成一個想掐死自己算了的結果。就在他感覺自己再屏息一會兒就要昏過去的時候,門口處“叮咣——咚”一聲重物落地的巨響,瞬間把他就快飄到閻王殿門前的意識一下子扯回到了這人間廚房裡。楚楚驚訝間側身回頭,蕭瑾瑜眼前沒了障礙物,才看清這個以五體投地姿勢進門來的重物正是吳江。吳江顧不得這個方向還有個楚楚,手忙腳亂地爬起來跪好,磕頭便道,“卑職該死!卑職該死!” 景翊可沒說還有這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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